周新緊跟在那個姑娘的身後,走進了客棧的房間裡。
房間裡一個鬚髮半白的老人正背對著門坐在床邊,手搭在床上的病人手腕脈門之上,聚精會神的在診脈。
而床上的這個病人,是個圓滾滾的肉球似的大胖子,而且這個人周新竟然還認識。
周新曾多年在京城為官,在京城裡很少有人不認識大名鼎鼎的“京城四少”的,他們出身名門望族,各自的父親又都是當朝重臣,四個人從小就愛四處闖禍,惹是生非,所以名氣很大。
此刻躺在床上的這個胖子卻正是這“京城四少”之一,英國公張輔的兒子,大名鼎鼎的張痴張胖子。
周新不明白的是,這張胖子家世顯赫,京城中名醫眾多,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浙江的一處小縣城中,還有眼前這位姓程的老郎中為他診治。
要知道,這位姓程的老郎中可是不會隨便給人診病的。
這時候,老郎中聽見了周新他們進門的腳步聲,回過頭來對周新微微一笑道:“周大人,你來了?”
周新態度十分恭謹的深施一禮道:“下官周新拜見神醫程先生。”
原來這個老郎中不是別人,正是名滿天下的神醫程三思!
那這個引領周新進來的姑娘自然也就是他的掌上明珠,愛女程念真了。
京城之中有多位太醫皆是程三思的徒弟,當年他在京中授徒之時,適逢周新正擔任大理寺評事一職,為了一些疑難案件,曾經多次求教於程三思,因而二人是舊識。
程三思對周新笑道:“老朽一看門外的縣令大老爺低聲下氣的求見,還賴著不肯走,就猜到一定是奉了這裡所轄的浙江按察使周大人所命,而且,周大人必定會親自前來。所以,老朽早已恭候多時了。”
周新不由得奇道:“程先生如何知道下官必定親自前來?”
程三思嘿嘿笑道:“以周大人的性格,一心為公,不念私情,平素從不與人私下交往,如今忽然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既然有所求,又怎麼能按耐住性子,不親自前來啊?”
說罷,哈哈大笑起來。
周新聽了也只能略顯尷尬的陪著笑了兩聲。
說起來,程三思說得一點也不錯,周新平素為人從不善於交際應酬,也不論朋友情誼,總是到了有求於人的時候,才會想著去拜會一下。
當然,他也從來沒有因為自己私人的事情而有求於人過。
可是這在旁人眼中看來,難免會覺得此人太過功利,此刻被程三思玩笑一般的說起,還是難免感覺到有些尷尬。
這時候,躺在床上的張胖子抬眼看了一眼周新,眼神中頗不友善,鼻子裡冷冷的哼了一聲。
程三思有些好奇的扭頭對張胖子問道:“你也認識周大人?”
張胖子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京城之中有誰不認識名聲赫赫的監察御史周新周大人啊?據說連小孩子夜尿聽見了他的名字,都會被嚇得憋回去的。京城裡的人都知道,周大人可是有名的三不先生。”
“哦?”程
三思眉毛一挑,饒有興趣的問道,“是哪三不?”
張胖子冷冷的說道:“周大人任監察御史,那是一心一意的挑別人的錯處,好在皇上面前打小報告。他最著名的三不,就是得理不饒人,咬住不鬆口!”
程三思追問道:“還有一不呢?”
張胖子答道:“那自然就是從不講情面了,誰的面子都不給,誰的說情都不聽。”
程三思有些奇怪的問道:“這樣不好嗎?”
張胖子哼了一聲:“好,實在是太好了。好就好在他周大人為了自己的清官的名聲,一旦發現別人的錯處,就不計後果,不管不顧,勢必要把別人拉下馬來不可。”
他見程三思還是不太明白,於是舉例說道:“當初戶部有一位小吏膽大妄為,私自挪用了公款,被周大人發現,死活告到了御前,要了小吏的性命。其實那個小吏不過只是因為家中老母病危,急需用錢請大夫,這才擅自挪用了五十兩銀子的公款,準備幾日之後便借錢還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