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揉著那方藍玉,回憶道:“應宿羽從越沐舟口中聽到這出戏,大概是在二十五六年前的神京了,她或許認為越沐舟唱得也很好,但這畢竟是出旦本,而早在從西南長大成人的那個二十年裡,她就聽過很多次這出戏了。”
“這戲在神京最風靡的時候是五十年前,整個將軍府都很喜歡,我也常聽。第一個把它帶到西南去的人叫祝憐我,那時候越沐舟才五六歲吧。”男子淡聲道,“後來應宿羽聽過、林漾聽過、越沐舟聽過,再後來,才是傳進你們兩個的耳朵裡。”
“吉日良辰當歡笑,為何鮫珠化淚拋?此時卻又明白了……”
裴液聞言只有愣怔,男子說的很多話他聽不大懂,但男子似乎也不在意他聽不聽懂,言罷便依然安靜望著臺上。
一處快板流水過去,那熟悉的調子果然在裴液的腦子裡全然啟用了,他是第一次聽得這曲詞真正的樣子,冷咽婉轉真如深碧中的山雨。
“耳聽得悲聲慘心中如搗,途遇人為什麼這樣嚎啕.”
……
一場戲甚是悠長,但也總有結束的時候,聽眾各自散場,男子披著氅衣出了戲園,裴液兩人和他都是往東而行。
很奇怪的,走在這男人身邊,只要他沉默著,裴液二人就感覺自己不便說話。
“年夜初一,你們兩個倒出來聽戲,許綽沒有招待好你們麼?”默然走了半條街,男人偏頭道。
姜銀兒道:“沒有,是我想聽戲,才拉世兄來陪的。”
男子安靜地看著他們兩個,不知心中想些什麼,只點了點頭,片刻後淡聲道:“越沐舟和應宿羽既已離了神京,你們兩個卻又回來……一代一代,真像一場宿命啊。”
裴液再次怔然不知如何去答,但男人也沒等待什麼回答,長街走到盡頭,他轉身往北而去,便和他們分道揚鑣了。
姜銀兒心緒沒有裴液那樣紛亂湧起,她只好奇目送了一段男人的背影,轉過身時就已笑道:“謝謝世兄,今天的戲真好聽!”
裴液於是也回過神來,露出個笑:“下次閒了還帶你去。”
姜銀兒滿意點點頭,輕聲哼著剛剛的那些調子,一腳一腳地踩著雪往回而去,兩人回到舊宅時,十多人正圍在圓桌旁吃著晚飯,連許綽也在席。
“一去一整天,你們兩個自己把年過了得了。”許綽托腮含笑道。
“有什麼不行,我可願意和銀兒一起過年了。”裴液擠了擠張飄絮在桌前坐下。
姜銀兒臉頰微紅:“抱歉,許先生,戲太好看,忘記時間了。”
許綽自不怪她,持續了一個年關的雪終於在入夜後停下了,應著先前的承諾,裴液帶著姜銀兒到院子裡堆雪人,新雪十分乾淨鬆軟,西南來的少女兩隻手十根指頭都被雪烘得紅通通的,臉上還是掛滿開心的笑。
裴液盤腿坐在雪地裡,看著身前少女滿意地將兩顆黑石放進眼窩,獨立完成了第一件作品,他托腮笑道:“銀兒。”
“嗯?”
“其實雪裡最好玩兒的不是堆雪人。”裴液道,“還有個更刺激的玩法,你還沒試過呢。”
姜銀兒好奇:“是什麼啊?”
“你過來。”裴液手沒在雪地裡,笑道,“來我這兒蹲下。”
少女沒有任何防備,眸子里正滿是愉悅,含笑來到少年面前,乖乖蹲下:“做什麼,世兄?”
裴液抓起一捧雪按在了她的後頸裡,在少女的尖叫聲中轉身爬起來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