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口的殯儀館有兩家一家是先前柳叔工作的地方,一家在城南外10公里的四清村。運送英子的靈車是張一萬甦醒後第一時間聯絡到會所的大老闆安排的。那個大老闆姓趙,叫趙寧。接到電話的時候,他詢問張一萬去世的是什麼人,張一萬想了半天,最後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趙寧也不敢繼續追問,知道電話被掛掉。
英子的屍體已經被工人運到樓下的靈車裡了。工人留下了兩個黑紗便悄悄地離開了。張一萬拿了一身黑色西裝進到隔壁的房間。吳敬雅剛剛洗完澡,渾身溼漉漉的,赤身裸體的坐在床上。
“擦擦身子,準備穿上衣服下樓吧。”張一萬輕聲的說完就拉上門又離開了。
吳靜雅瑟縮在床上手緊緊的捂著嘴巴,眼淚嘩的流了下來,他想抑制住這份痛苦,不停地用手捶著胸口。輾轉反側,床單在力氣的作用下緊緊的包裹住了他。
10分鐘以後,吳靜雅發行整齊,西裝筆挺的離開了房間。下樓的時候兩人沒有目光交流。趙寧早就在樓下靈車旁等好了,“張將軍,我的專車就在靈車旁邊,你們二位上車吧。”
張一萬點了點頭,而吳敬雅開啟後門直接坐到了棺材的旁邊。上一次他跟英子在靈車裡的時候,是英子是家屬,自己是死屍,這次倒過來了。吳用手撫摸著棺材,兩個眼睛微微的閉上,他的腦子一片空白,他感覺英子還沒有死,而是調皮的躲在棺材裡跟自己捉迷藏。這樣的年頭他一路上都有,有幾次他都想把棺材開啟。
柳叔生前經常跟吳說,“人死了,就是死了,徹徹底底的回不來了。棺材裡裝的不過是那人的軀殼而已。”
趙寧的車上張一萬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裡,他的頭緊緊的貼在窗戶上。“謝謝你趙經理,這白事兒讓您費心了,昨天晚上我那麼晚聯絡你,過意不去啊。”
趙寧搖了搖頭,“這都是應當的,你放心,我一定幫您追查那些害人者的下落,敢在我的酒店裡行兇。”
張一萬擺了擺手,“不用了,今天的花費的所有錢我都會如數付清,你先幫我墊付一下。”張一萬給了趙寧一張名帖,“這是我父親的參謀長,叫楊一亭,具體的事情你跟他接洽吧。”
趙寧看到楊一亭的名帖大喜,正愁沒有路子結識呢,這下還真的是因禍得福了。趙經理不敢把這份喜悅露在臉上,他一臉深沉的寬慰著張一萬,“少將軍,您這就見外了。您的事就是我的事,人死不能復生,還請你節哀啊。”
張一萬沒有回答,他已經睡著了。睡夢中他才發現,自己此刻滿腦子出現的竟然不是英子,而是父親硬要保媒拉縴的那個老姑娘。他倆見過一次,那人叫阿鳳,看上去就像是個過日子的人,彬彬有禮,落落大方。兩個人單獨會面時,張一萬不停的逗著阿鳳,言語中也頗有譏諷。可是阿鳳畢竟是大家閨秀,依舊坦蕩從容,這反而讓張一萬覺得是自己在自找沒趣了。
昨夜聽完英子的種種,張一萬又是失落又是難過,可是那份痛苦沒過多久就被身上的痛苦所取代了。他又一次拿出了大夫給的針給自己打下,他驚奇的發現,那針不光可以止痛,還會驅趕自己心中的不悅與難過。所以天矇矇亮的時候,他已經對英子的死釋然了。他現在希望自己向前看,這大概就是他夢裡想起阿鳳的緣故吧。
車子到了殯儀館,走進大門,兩旁的松樹讓這個本就寂靜的地方更顯荒涼。館長和工人知道趙寧是大主顧特意在門口迎接。這兩天殯儀館的生意非常的好,川口鐵路死了那麼多人,死者家屬在四清來來往往應接不暇。平均半小時就有一場葬禮。
殯儀館不大隻有一個大廳,前邊的死者是甘律師,他的遺孀在遺像前向各路弔唁的人士回禮。吳敬崖遠遠的盯著那女子,前幾天才剛剛見過,自己還在他的家裡吃過飯。今天就在殯儀館相遇。那女人有些遲鈍,面對親友她只是僵硬的點著頭,不管眼前是否有人,他都點著頭。
“這場馬上就結束,我們現在就把逝者帶去化妝。”館長的語氣很平和。
吳敬崖扶著棺材一起跟了進去,館長望著趙寧,趙寧看著張一萬。
“讓她跟進去吧,那是他的愛人,就讓他送完她最後一程吧。”
英子的屍體被工人抬到房子正中間的床上,她身上的血跡已經凝結成了血痂。臉色煞白,吳靜雅輕輕地用手摸了摸英子的臉,英子的臉上一模就是一個坑,不能自然恢復飽滿的樣子,這個時候吳才真的意識到英子已經不在了。
入殮師拿著一個箱子走了進來,她看見吳,愣了一下。然後輕輕地走到吳的身邊,“麻煩您讓一下,我要開始工作了。”
吳讓開了,“辛苦您了。”
那女人戴著口罩,他先是從旁邊櫃子裡取出了一塊白色的布整個蓋在英子身上,接著她的手放進了白布底下,把英子的衣服一件件的從身上剝離下來。最後他拿了一個溼毛巾把英子身上的血一點點的擦拭掉。然後他拿過一個小罐子,裡邊有些不知名的白色乳液,她把這些乳液一點點的塗抹在英子的傷口上。最後他取出了一個白色的上衣和一個白色的褲子輕輕的替英子再從新穿上,整個過程英子除了臉和腳之外沒有其他面板裸露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女的進來之後吳的心思一下子穩住了。
最後一步是為英子化妝,英子雖然臉上煞白,但是因為死的不久,所以還沒有走樣。入殮師用工具仔細的還原著英子的原貌。不知過了多久,當入殮師的手從英子臉上離開的時候,英子的又恢復了生前的樣子,面色紅潤,宛如吳和他初次相識。
吳跪在床邊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