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鈞聽了顧瑾之的話,精神一怔,坐直了身子,嚴肅道:顧瑾之,你這是在火中取栗。正如你所說,譚氏根基太深,牽一髮而動全身,不能冒進。
而後,他聲音微斂,當年陳琛那樣對你,我怎麼不恨?可陳老爺子門生遍天下,朱家和顧家加起來也無法與之抗衡。我陷害他,何嘗不是想治他於死地?可最後他置身事外,犯了事照樣輕輕鬆鬆去國外靜養,我怎麼不氣?
如今,譚家比當年的陳家勢力更深。你想憑一己之力,靠這些小動作就推到譚家,太難了。哪怕當年譚貴妃之事屬實,她又能如何?她恨譚家,卻也離不開譚家,否則誰做她的後盾?
你這麼做,只怕力效甚微,自己還惹了身騷。
顧瑾之抬頭,深深看了他一眼。
當年出了事,他們就沒有再說過話。
那件事他們也從未交流過。
顧瑾之看了眼朱仲鈞,又將頭低垂,片刻才說:……以前,我經常猜想,你有沒有想著為我報仇。陳琛那麼對我,你是不是當強|奸未遂就不予追究了。後來他出事,我心裡總在琢磨,是不是你暗中使了力。你果然是使了力。
朱仲鈞只感覺有把刀子,在心頭緩緩的割著。
那鈍痛,讓他身子微顫。
他極力讓自己平靜,而後才道:當年的事,我對不起你……
當年的事,對他們而言傷害太大。每次提及,都是在彼此心口劃一道口子。無法彌補的遺憾,多說有害無益。
顧瑾之起身,輕輕摟住了他的腰,將頭擱在他的肩膀上。柔聲道:你上次就道過一次歉了,我也說原諒你了。不要再道歉。你不是也說,我們這輩子要個完整的婚姻麼?支撐婚姻的,可不是歉意。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只需要你一心一意對待我們的婚姻。
朱仲鈞握住了她的手,倏然動情,輕輕在顧瑾之唇上吻了下。
……譚家的事。我也想了很久。顧瑾之道。我沒指望靠譚貴妃一下子就能把譚家給毀了的。但是利益聯結的關係,遲早會土崩瓦解的。如今這朝廷,誰做了皇后,誰家都不得安寧。沒必要白白犧牲,還不如讓給譚家。
皇帝和太后現在的掙扎都是徒勞。他們要是真有本事和譚家鬥,大可不必立後。多少前例在先?就是高祖,原配皇后薨了,終其一生也沒有再立皇后……
朱仲鈞同意顧瑾之的這話。
皇帝和太后的確是扛不住譚家的壓力。
假如皇帝能頂得住,完全可以不必再立皇后的。
他和太后母子選擇這個、選擇那個,不過是選出一個結實點的擋箭牌,先替他們噹噹譚家的刀劍。
所以,除了譚貴妃。這種格局下誰做了皇后都是做無謂的犧牲。
母儀天下。豈是那麼容易的?
連顧延韜的根基都太淺了,顧德妃也不能勝任。
譚氏雖然無子,封后卻是遲早之事。
這一點,顧瑾之和朱仲鈞看得比誰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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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嬪是個非常謹慎又聰明的人。
外頭的局勢如何,朝中又如何。她心裡一清二楚。
譚傢什麼心思,蘇嬪更是明白。
宮廷是個什麼地方?三千佳麗,爭寵奪愛,為的不就是那點權力?蘇嬪從進太子府開始,就沒有得過盛寵。
等太子登基,她封了四品婕妤。
而後,又因誕下公主,封了三品的嬪妃。
她熬了五六年的時間,才升了這麼一級!蘇嬪想,沒有橫運的話,她只怕到死也是個三品的嬪。
現在,橫運來了,蘇嬪當然想抓住。
宮門嚴禁,守在這個地方,沒有人間的溫情。除了權勢,還有什麼值得追求?沒有追求,就是個等死的。
蘇嬪從來沒想到等死。
打一開始,皇帝就沒有特別寵愛過她,她因受寵而升遷的機會太小了。現在她人老珠黃,宮裡每年都有年輕豔麗的女子被送進來,蘇嬪的機會就更加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