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子建緩緩道:“很多人把你當作是底層翻身的榜樣、甚至是希望、燈塔,認為你一個山野村民都成功了,就能證明最底層的人都有機會成功,認為你可以為爛在泥地的人蹚出一條可以上岸的路。但捫心自問,表妹夫,你覺得你是嗎?你真的是一無是處的一介山野村民嗎?”
納蘭子建搖了搖頭,“你不是。你有陸家三代人的底蘊加持,有陸荀一生的智慧,有道一、老黃的武道傳承,有黃九斤、有小妮子,甚至是海東青,那也是因為陸晨龍的底蘊,沒有陸晨龍與海中天的交集,你這輩子也見不到海東青這樣的人。還有我,沒有陸家與納蘭家過去的交集,你以為你能有機會和我在這裡坐著喝茶?沒有陸晨龍當年的事情,左丘會找上你?沒有陸荀教給你的那些為人處世道理,山貓會死心塌地跟著你?”
“沒有。”納蘭子建指向院子外面的山坡,“他們,他們才是真正的山野村民,白靈才是山野村民,考上了東海大學也仍然是山野村民!”
“呼...”納蘭子建深深撥出一口氣。“這個世界不該是這個樣子,五千年的華夏文明,兩千多年的帝國大戲,你方唱罷我登臺,我們從來沒跳出過輪迴。”
“哎,這個世界,太令人失望了。”
陸山民眯著眼睛看著納蘭子建,“說得很動聽,貌似很有道理。”
納蘭子建睜大一對桃花眼,一字一頓說道,“表妹夫,讓我們攜手一起,讓這個世界變得不那麼失望,可好?”
陸山民呵呵冷笑,“我還以為你能玩兒出什麼新鮮花樣,原來也只不過是新瓶裝舊酒,你與那位老人的狗屁信仰有何區別。”
“他只是個修補匠,哪裡漏水堵哪裡,而我...”納蘭子建挺起胸膛,“要建一棟嶄新的大樓。”
陸山民心頭一震,“你瘋了!”
納蘭子建微微一笑,“是啊,照理說我是既得利益者,如果不是瘋了,怎麼會跟自己過不去。”
陸山民雙目圓瞪,直勾勾地盯著納蘭子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
納蘭子建搖了搖頭,“我討厭偉大這個詞,它就像高高在上的帝王,其餘人都是螻蟻。我討厭詞典裡一切光輝偉岸的形容詞,全都是封建糟粕遺毒。什麼叫心懷天下,天下是某一個人的嗎,需要它來懷嗎?什麼叫情繫百姓,百姓是它養的寵物、兒子嗎,需要它來情繫?天下本就是所有人的天下,如果非要說偉大,所有大眾才是高高在上的神,它只是神的僕人。”
納蘭子建問道:“知道為什麼國人對公務員考試情有獨鍾?為什麼一個街道基層公務員崗位就有成百上千的人考試?為什麼連青大、天大的畢業生都趨之若鶩?”
“為什麼?”納蘭子建笑了笑,“因為都想當官。”
“為什麼都想當官?”納蘭子建自問自答道,“因為他們畏懼當官的人,因為他們也想讓別人畏懼。”
“為什麼‘官’讓人畏懼?”
“因為.....”
“夠了!”陸山民怒喝一聲打斷納蘭子建的話,“任何一個人都有不完美的地方,更別說一個社會,你簡直是個瘋子!”
納蘭子建喃喃道:“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沒那麼多人報高公務員,所有人看到官員就像看到路人一樣平淡,所有肯努力、有能力的人都能出人頭地,我只是希望所有人在大家共同制定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所有人的生命和尊嚴都一樣得到尊重。這就是我追求的大道。”
納蘭子建說得平平淡淡,陸山民聽得胸口劇烈起伏。
“所有人都可以說這些話,但你沒資格!一個連自己的堂兄都能殺,連表妹都可以作為棋子,連親生父母的生死都可以不顧!滿口仁義道德,口口聲聲所有人的生命和尊嚴都一樣得到尊重,但你卻害死了李大發,一個地地道道本本分分的底層山民!你所謂的大道,不過是自我催眠的藉口!”
納蘭子建哈哈大笑,半晌之後停下,緩緩道:“憋得慌啊,說出來舒服多了。”
陸山民冷冷道:“唯恐天下不亂,那位老先生怎麼會把位置交給你這種極端的瘋子!”
納蘭子悠悠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選擇我?”
“表妹夫,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你我攜手,你可以繼續保管賬本,監督我。二是把賬本給我,我需要那筆錢。”
陸山民冷笑道,“我要是都不選呢?”
納蘭子建深吸一口氣,雙眸中有精光閃現,“都不選,就意味著你選擇了第三條路——與我為敵。”
“阻我大道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