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陸山民說道:“我一開始的合作物件就不是吳崢,而是納蘭子建”。
海東青眉頭帶著一抹深深的憂慮,“現在想來,從柳依依最開始的見死不救,到柳依依在大雪山中對我們追殺,再到我們反過來滅了柳家,都在納蘭子建的算計中。他其實早就有拋棄柳家的打算,而我們有意無意成了他手中的刀”。
陸山民抬起頭,說道:“影子那位老先生的死,肯定會讓上面的人產生顧慮,原本搖擺不定的人就會傾斜向清除影子,納蘭子建順應東北掃黑除惡的大勢,還交出一份厚禮當投名狀,為的就是穩住那些搖擺不定的人”。
海東青說道:“與這樣的人合作,就是在與虎謀皮”。
陸山民點了點頭,“我知道你的擔憂,但是現在已經沒有退路,趁著新舊交替,明暗兩條線存在隔閡的空檔期,要是不做點事兒,等兩條線的老大融合默契了,我們就再沒機會了”。
一群野鴨飛入河邊的蘆葦蕩,其中幾隻膽子大的,探出頭,好奇地看著坐在石頭上的兩人。
海東青看著那幾只大膽的野鴨,思緒沒來由回到了十幾年前,回到了父母還在的時候,回到了苦苦撐起海家的時候,回到了這一路走來的報仇之路。
其實,從大雪山一戰之後,從看到陸山民白髮蒼蒼那一刻起,她心中的仇恨就消散了大半。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曾經是她堅持活下去的支撐,但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好像變得沒那麼重要了。
如果可以,她寧願放下一切,就這樣兩個人坐著,清風伴側,一直坐到天荒地老。
但是,她不是一個充滿幻想主義的女人,深知入局之後,就沒有輕易出局的道理。對弈雙方,最終活下來的,只能有一方。
“你確定算得過他”?
陸山民搖了搖頭,“我自己有幾斤幾兩很清楚,再來十個陸山民加一起也不可能算得過他”。
海東青轉頭看著陸山民,很想說,要不我們離開華夏,但話到嘴邊,卻始終說不出來,她有些害怕,害怕說出這樣的話,陸山民會對她失望。
陸山民握了握海東青的手,“所以我壓根兒就不跟他算,偉人有句話說得好,他打他的原子、彈,我打我的手、榴、彈”。
海東青眉頭抬了抬,“什麼意思”?
陸山民緩緩道:“納蘭子建的骨子裡是個讀書人,準確的說,是個瘋、批的讀書人。他看上去放浪形骸,毫無野心,也不在乎名利,但實際上、、、、”
說到這裡,陸山民突然停了下來,仰頭望著天空。
海東青看著陸山民的側臉,都說男人認真思考的時候是最帥,她以前從未發現過哪個男人思考的時候帥,現在第一次覺得總結出這個道理的人很是有點水平。
思考了半晌,陸山民接著說道:“準確的說,不僅是看上,他確實是個放浪形骸、毫無野心,也不在乎名利的人。但是讀書人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總覺得自己生不逢時、懷才不遇,總想幹出點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來證明自己的才華,總想來這世間一遭幹出點豐功偉業來”。
海東青眉頭微皺,她不懷疑陸山民的話,但卻不太能夠理解。
“這世上,真有這麼無聊的人”?
陸山民點了點頭,“真有,我見過的就不止一個。左丘是這樣的人,納蘭振邦也是這樣的人,只不過他們比較謙遜低調,也沒這麼瘋、批而已”。
海東青好奇地看著陸山民,陸山民摸了摸臉頰,“我臉上有東西”?
“你算不算讀書人”?
陸山民想了想,“我所說的讀書人,不是指大學生,不是指會英語、俄語、法語的人,甚至不是指某些大學教授,也不是指某些坐在主席臺上侃侃而談的人,而是真正的讀書人”。
“至於我是不是讀書人”,陸山民揉了揉腦袋,“剛到東海的時候,我以為我不是讀書人,後來我讀書多了,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我小學就能背四書五經,十三四歲就能背下整本史記,已經算是神童了。還有我爺爺給我講的那些話,教育我的那些東西,要是編輯成冊,也不下幾十本好書”。
“所以,我覺得我至少能算半個讀書人,否則也理解不了左丘和納蘭子建這種人”。
海東青皺著眉頭,“我從小就不喜歡讀書人,現在聽你一說,更加反感了”。
“嗯”?陸山民腦袋轉得很快,趕緊解釋道:“我跟他們可不一樣,我頂多算半個讀書人,這半個剛好去蕪存菁,讀書人那些壞毛病我一點都沒有”。
海東青哼了一聲,嘴角微微一翹,滿臉的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