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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第 24 章

馬車雖然去的是蘭陵郡王府的側門,任荷茗還是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眼,深吸一口氣,才讓小曇敲門。

不多時門開,出來個青衣門衛,有禮地拱手道:“尊駕哪位?”

小曇道:“郡王親自交代過,若我家主子有事,可直接尋銀鞘姑娘,還請悄悄知會一聲。”

那門衛依言去了,不多時,便見薛鈺親自迎了過來,輕輕撩開馬車車簾,今日休沐,她只著件雪白的緞裳,襯著澹青色的春衫,相貌清豔若出水之芰荷,見是任荷茗,便清淺一笑。任荷茗見她時總覺得心頭一動,低下頭去道:“我知此來突然,也有違禮法,只是…”

薛鈺道:“無妨,進來說。”

她攏拳抬起手臂,任荷茗便扶著薛鈺的手臂下了馬車,隨她進了門。薛鈺引他到了一間書房,吩咐今日的事不許對外說,又命人下去煎茶,而後對任荷茗淺笑而認真地說:“我這府裡清簡,你若是瞧著有什麼不如意的,來日只管改換增添就是。”

任荷茗臉頰微紅,然而現下也沒心思同她說這些,直接道:“燚心樓的事情,你可知道?”

薛鈺微微一愣,耳尖也是通紅:“我…我素來不去那種地方的,怕是不知道什麼。阿…阿茗,是否有什麼誤會?”

任荷茗知道她會錯了意,一下子臉紅得更厲害,退開幾步坐下,垂著眼道:“不是。是今早,燚心樓出事…”

同薛鈺說了來龍去脈。

薛鈺嘆道:“竟有這事。今早我原有些事,沒許人打擾,甫一了,下頭雖來了急報,卻聽說你來了,我知你到我這來,必是有緊急的事,恐誤了你的事,便先顧著你,現下想來,應是同一樁。你不必說,我也知道你姐姐與樸三少君交好,你是想救她?”

任荷茗道:“如今旁的不論,樸家哥哥是夾在中間了,一面是姐姐,為他當街打了皇女,一面是來日妻君,行止不端還鬧得人盡皆知。此事怕是要鬧到禦前,到時候他必躲避不開。他性子素來有些沖動,我想著,必得和他通氣才是。”

薛鈺點一點頭,道:“只是,即便如此,此事你又想如何解決呢?”

她問得正常,眼神卻別有深意,任荷茗不由得一愣——他原本想找兩撥合適的人,一撥人以雖是互毆,宗人府卻只會計較臣下犯上有失偏頗為由,勸鹹安帝秉公處置,這般便能使樸稜避過宗人府,一撥人勸鹹安帝聖旨既下,便是一家人,更是皇親國戚,不能以軍法處理皇家事,亂了皇家與軍法的威嚴,這般就能避過軍隊的懲責,且總不能打廢了人家姐姐,湊出一對怨偶,不如以在京都街道上互毆論處,各受一個輕罰了事,如此此事的裁量權最終就交到了王雪子手中。然而細想便發現,這一切的前提是樸慧質必須嫁給這位出入煙花風月之地、又與他姐姐當街打架的建陵郡王。建陵郡王並非良配,但樸慧質若是不願意嫁,鹹安帝處置外臣便沒有留情的必要,說穿了,是要用他去換他的姐姐。

薛鈺懂得任荷茗想要保全樸稜的心情,但她自幼生長於宮廷,一瞬便看清了此事殘酷的根本,她在委婉溫柔地提醒任荷茗他需要面對的是什麼。

任荷茗沉默片刻,低低道:“我已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薛鈺只是溫聲道:“你想進宮,我便先想法子帶你進宮罷——你家那頭,可安排妥當了?”

任荷茗點點頭,薛鈺便教人拿了套她貼身奴才的宮裝給他:“自我想好要你做正君,許多事情我都準備了,提拔了個同你身形相貌都相似的蕭氏暗衛做貼身奴才,命他平日裡就易容成你方便易容成的相貌,這樣必要之時他就可以易容成你,而你只要稍加易容,輕易就能頂替他的身份。他已跟在我身邊數月,眾人都已見慣,輕易不會起疑心。”

任荷茗暗嘆她如此有遠見,下去廂房換了衣服,又聽薛鈺敲門:“可換好了?我來給你易容。”

任荷茗微紅著臉開門讓薛鈺進來,薛鈺領他到妝臺邊,輕輕按他坐下,取出許多東西來擺在妝臺上,而後在他對面落座為他易容。先是修正臉型,而後一致膚色,最後慢慢修改,薛鈺做得又好又快,許是看出任荷茗的疑問,她道:“大家族多少都有暗衛,定父君疼我,將蕭氏暗衛給了我一支,我閑來無事,也跟她們學了些,我書畫還過得去,所以這手易容之術學的還可以。”

任荷茗想想自己的畫術,道:“那我怕是學不會了。”

薛鈺只笑道:“你學不會,原是你天生麗質,不必依賴胭脂水粉,若不然,哪個男子化妝之術比易容之術差了多少麼。”

任荷茗縱然心情不好,也還是微微笑了,又揶揄薛鈺道:“那郡王又是為何如此精於胭脂水粉?”

薛鈺並不在意他的促狹,只淡淡笑道:“精於胭脂水粉,原是擅長書畫的緣故,擅長書畫則是因為,我常畫軍事地形圖,所謂一通百通,便是如此。其實我封地蘭陵郡的許多地圖便是我所畫,幽雲州的地圖我更是畫的最多,也畫過寶陵、廣陵一些我去過的地方,就連《善水經》的作者也曾向我借閱過我畫下的各地地圖。”

聽到《善水經》與外祖母,任荷茗的神情微微放鬆了些,又有些驚訝於薛鈺還有這等書畫上的才華,不由得雙眸晶亮,薛鈺見得如此,又刻意平淡地道:“我大概也猜得出你的想法,並非全不可行,只是…我實話同你說,即便我對自己的易容術有十足的自信,這般帶你入宮終究還是冒險之舉,我之所以同意,是因為此事恐怕不是巧合,若真是背後有人操縱,事態必然瞬息萬變,你聰明,帶你去,勝機還大些。”

任荷茗微微蹙眉,道:“為何…這樣說?”

薛鈺手中筆輕輕沾一沾眉墨,小心為任荷茗改換眉型,淡淡道:“鑰姊素來愛調風弄月不假,卻也從來不曾做出過什麼出格的事情,因她並不蠢鈍,自知一無強盛的外祖為倚,二無得寵的父君作保,三無母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寵愛,又不是廣陵郡王那般隨意廝混也不會有人管束。雖然鑰姊厭煩僖儐管教,與他有些疏遠,偶爾也有些不耐,卻未嘗不體諒父儐在宮中謹小慎微的難處,從小到大從未有過行差踏錯。她應當知道,假如她去燚心樓被人發現,報至母皇處,她與僖儐便大禍臨頭了。然而她偏偏去了,還偏偏正好被樸家三少君趕上了,打起來的地方,更是當街。那背後之人既然下了這樣的局,自然不會輕易容許你將此事大事化小。”

說著畫完眉,收回手笑道:“哎,不想,我頭一次為你畫眉,竟是今日。”

任荷茗本在深思,聞此不由得嗔她一眼,但立刻明白過來:“你是說,是有人引她們兩個去的?”

薛鈺點頭道:“不錯,我猜,有人告訴三姐,有把握帶她進燚心樓不被人發現,很有可能,還許了她與某位盛名的公子一敘,而樸三少君也應是被人引去珍銘居聚餐。而若是如此,便代表有人盯上了三姐和樸家。”

都護衛這一職,關乎京城安定,任何一位皇女與京城護衛軍的結合都少不得有些危險,鹹安帝之所以肯將樸慧質嫁給建陵郡王,也是因為她認為這個女兒難堪大任,更沒有心思擔當大任,反而是聯合和牽制樸家的極好棋子,這大約也是建陵郡王之所以如此煩惱的原因之一——她堂堂皇女,卻被自己的母皇視作廢物,當成了聯姻的棋子。

但是顯然有人不希望鹹安帝透過建陵郡王順利地和樸家建立聯盟,這是一個確信建陵郡王和樸家不會站在她一方的人,一個認為自己可能會需要京城護衛軍的人——一個有心造反的皇女。

任荷茗知道薛鈺大抵和他想到了一處,因為她只是淡淡地說:“不是我。”

任荷茗定定想一想,道:“既然如此兇險,求陛下開恩減輕處罰必定是無用的,我想,也只有請僖儐和慧質哥哥同勸鹹安帝秉公處置,僖儐必定不希望此事交到宗人府處置,一則處罰更重,二則也折斷建陵郡王的來日,而慧質哥哥必要保下他三姐姐,兩相平衡,或許陛下可以網開一面。”

薛鈺微微點頭,道:“許僖儐雖膽小怕事,亦難說有什麼胸懷眼界,但能在宮中生存多年,成為皇女生父,自然也是有些本事的。至於樸氏那頭,還需你仔細交代。”

說著她放下手中易容的工具,嘆道:“畫好了。哎。阿茗原本的臉要好看得多。”

任荷茗看看鏡中,是一張平平無奇、清雋而略帶英氣的臉,薛鈺笑著引他出去,恰巧與等在門外的青年打了個照面,一瞧,確實是一模一樣的兩張臉,若非那青年的雙眼比任荷茗更多些平寂和殺氣,實在是看不出差別的。

他向任荷茗行一禮,道:“奴才蕭氏青荇,見過郡王君。”

“你說得不錯。”薛鈺輕輕貼近任荷茗的耳邊說道,“易容無法改變的,是眼睛。所以你進宮以後一定要小心,太聰明的人,不要讓她看見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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