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在前頭引路,聞言驚愕轉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我,“妹妹喲,你莫不是新來的吧?這裡是善後堂,入門選沒過的,家裡又無所依靠,就打發來這裡做粗活兒,劈柴火、燒水、看灶臺,縫補衣裳什麼的。”見我默默垂頭不語,遂笑了一下,“嗨,沒事,過不了入門選也沒什麼的嘛,雖然我們不能和其它弟子一般拜師學藝,但是這裡的真人也會傳授一些拳腳功夫,只要安守本分就是了。”
她一面不住說著話,引我穿過走廊,到了一個似乎還算裝潢齊整的房間外,輕輕叩門,向裡面恭敬稟道,“真人,新來的門外候著呢。”
裡屋安靜了片刻,傳來四平八穩的低沉女聲,“讓她進來。”
喚作青兒的少女應是,小聲囑咐我道,“這個英秀真人古板得很,又是善後堂掌事的,你可不敢得罪了她,我看你生的頗機靈,她若發難你,你只喏喏應聲就是了,千萬別頂撞,啊?”見我點頭應下,這才轉身離去。
我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房間不大不小,甚是乾淨,牆上還掛有筆墨字畫,那紅木長桌後盤膝端坐一個褐衣女人,五官微垂,冷而肅穆。
“弟子見過真人。”
那道袍女人靜了半晌,緩緩抬頭,反詰問我,“弟子?你算哪門弟子?”
我被這驀然襲來的質問怔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茫然地抬頭看她,心下有些疑惑,她下了榻,步步向我行來,手上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戒尺。
行到我身邊打量了一圈,“叫什麼?”
這過於倨傲的語氣讓我心下略微不悅,然而記著青兒的話,也不敢當即發作,只是如實相告,“回真人,莫驚水。”
她一愣,看到我腳腕上束縛的鐵索,遂似是而非笑了笑,“怪道呢,生的妖樣子……你隨我來。”
不待我任何反應,直接大步出門,我不明就裡,只得疾步跟在她後面,聽她與一門口看守的女子吩咐,“傳下去,所有人到堂後平地集合,半柱香,不得有誤。”
“是。”少女恭敬應聲,看也不敢看我一眼,立刻便退下去了,我一面跟著那英秀疾步走著,一面心下暗道,這真人在善後堂的地位著實穩固,青兒所言果然不假,卻不知她這般權利是出於威信,還是……
跟隨那真人一路前行,她半句話也不多說,我自然更不會多問什麼,只是腳腕的鐵鏈行走間叮鈴鐺啷地作響,頗是沉重。
而這股沉重,不僅僅是源於鐵鏈本身,更多的是其散發出的壓制,似乎束縛了我的大半力量。
是……防備之心吧。
思量至此,莫名的淒涼便突兀湧上心頭,不知怎就嗤地苦笑了一聲,無奈搖首。這細微動作被那真人略去一眼,這才斂去神色,復不做聲地跟在她後面。
一路曲折,行至所謂的善後堂後院平地上,那裡已然聚集了不少與我年紀相仿的少年,見英秀真人穩步而來,俱是恭恭敬敬地垂首問安,我的目光略過人群,正與青兒對視,她看著我,神色有些憂慮,想說什麼,欲言又止嚥了回去。
平地之上有一寬木搭建的廣臺,上面綁著粗壯夯實梅花樁,那真人領我行至臺上,向著略過一眼,登時四下俱靜。
英秀略一抬手,兩個身形壯碩的男弟子便上臺,赤手空拳地步步向我逼來。
我早在適才見識諸般光景時,便覺得不祥,此刻來者不善,不由警惕頓生。後退了數步,向那真人問道,“英秀真人,弟子不明白,您這是什麼意思?”
英秀真人也不看我,四平八穩的語調不帶絲毫情愫,“你不必急,聽完了處告,再問也不遲。”
言畢,那兩個男弟子上來縛我肩膀,我登下皺眉,壓抑著反擊的衝動,想起青兒的話,任其反剪了雙臂。
那英秀自袖中抽出一疊信,抖落開來,肅聲
在、、抖落開來,肅聲道,“秉承上命,罪徒莫驚水,私通魔界,勾結裡外,修習禁術,背叛師道,罔極其罪,喪我門德。得蒙慈心,授諭寬容其咎,免除一死,發落善後堂思過,再有反心,格殺勿論!”
那一字一頓分外凝重,最後一句已是冷喝般逼來,臺下譁然,議論四起,而我再也難忍受這般尖銳言辭,猛地要躍步上前,被兩壯漢死死鉗制著,仍舊掙扎不止,“你信口雌黃,我不信……我何曾背叛師道,沒有!放開我,我要出去!”
那真人倏然轉身,欺身向前,舉著書信向我一晃,“此乃是掌教親諭,也能冤枉了你不成?恕你一死,是天大的仁慈了,你還有何詭辯?”
我劇烈的掙扎逐漸平息下來,胸口尚且起伏不止,雙頰漲的通紅。
——此乃掌教親諭,也能冤枉了你不成?
輕蔑一句言語好似重錘擊打在胸口,沉重的壓迫感驀然襲來,我只覺霎那間失了力氣,失了言語,怔忡地杵著。
是不是他?
……不知道。
沉寂了許久,這才找回了些許思緒,有些艱難地,小心翼翼開口,“是……哪個掌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