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中,小白龍揉揉僵硬的脖頸,抱怨道:“你們單位的條件也太差了吧,這木頭沙發硌得慌,睡都睡不好。”
單位裡大家忙了一夜,把這少年郎忘了,好在小白龍不鬧騰,老實得很,隨便什麼地方都能睡。
晏雲開道:“辛苦你了。待會兒帶你出去吃飯。”
小白龍一聽吃飯,立刻活躍了起來,對著眾人說道:“好的,現在幹活兒吧!你們要我幹啥來著?找張僧繇?”
“我們已經圈出了三個範圍,只是這範圍還是太大了。”劉臻言將地圖拍在桌上,拖了把椅子坐下,“這是怨氣的流向圖,大都聚集往這三個省份。”
小白龍趴在桌邊研究著地圖,這種地圖和他在古代見過的輿圖完全不一樣,他在密密麻麻的地名中看了半天,最後在晏雲開的講解中,才看懂地圖。
“這些怨氣雖然聚集在三個不同的省份,但是必然會透過某一個渠道,匯聚到張僧繇所在的地方。”劉臻言說。
小白龍道:“怨氣會透過地脈傳到他埋在地下的法器中,而後被他吸收。”
“地脈?”劉臻言皺眉,“這不好監測。”
小白龍摸了摸下巴:“但是我猜吧,他應該會在建康。”
“南京?”建康是南京在六朝時期的名稱。
“嗯。”小白龍沉思片刻,說,“張僧繇這人,太過偏執,你們看我哥被他追殺了一千多年就知道了。建康畫龍點睛是他人生的轉折點,他曾發誓要在那裡一雪前恥。”
遊優問道:“畫龍點睛怎麼就成了‘恥’了?”
“不是這樣。”小白龍回想著,緩緩道,“畫龍點睛之後,他名聲大噪,各方勢力都在爭搶他,想要他為統治者效力。那時候,張僧繇雖然是個修士,法力卻並不高深,於是,災禍也就跟著來了。我身上的符咒,在我魂魄修煉完整之後才生效,他成功召喚我的那一天,還在被人追殺呢。”
眾人皆是一愣。
小白龍說:“當時大家都當他身懷絕技,並不知道白龍破壁,是祖龍殘魂附加畫壁之上的緣故。在那之後,張僧繇就恨上龍魂了。”
所以才非常執著地想要剝奪趙盜機的魂魄。
劉臻言沉默了幾秒,淡然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話雖這麼說,該抓的還是要抓。”
一碼事歸一碼事,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
謝智道:“劉處,安排一下,這次對手不好搞,我要出現場。”
“嗯。我,你,老鍾,老趙……把達瓦頓珠也叫來。”劉臻言盤算了一下單位中的幾個超強戰鬥力,驀地,又轉頭看了晏雲開一眼。
晏雲開正微笑地看著他,神情很平靜。
劉臻言明白他的意思,擰著眉思量片刻,微微點了點頭,應了。
……
秦淮河畔,燈影綽綽,水面倒映著霓虹,泛著旖旎的光波。
一艘畫舫漂在河中,船頭懸著一盞紅燈籠,比起周圍掛滿著彩燈的船,這艘畫舫太過低調,船上也沒有遊客,只有一個穿著白色僧衣的男子,坐在船頭打坐。
張僧繇半闔著眼,注視著五光十色的水面。
怨氣源源不斷地從他手中的佛珠上溢位,黑色霧氣一絲絲冒出來,無聲無息地融進他手上的面板中。
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從容又莫測,像個脫離世俗的高僧。然而吸收怨氣的過程並不好受,在將怨氣轉換成魔氣的過程中,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起一千五百多年前,在這片土地上,那段慘痛而屈辱的經歷。
他曾被逼迫著為畫壁上另外兩條龍點睛,帝王雷霆手段,他區區小官,如何拒絕。他點了睛,那兩條白龍卻沒有騰雲而出,他被以欺上論罪,吃盡了苦頭。
他畫不出!沒有人相信!
此後,不斷地有人來求他的畫,那些人求不到,便施以報復。他從國都建康逃回家鄉吳中,在路上,遇見了一個和尚。
那和尚是個真正的和尚,卻從不吃齋唸佛,一根禪杖在手,每次遇到麻煩,都將他護在身後。
那時張僧繇修為尚淺,心中尚存一絲感念,不知不覺地,生出了一絲私密的、不能為外人言的心思。
和尚不知道,和尚雖然痞壞得不像個出家人,卻真真是沒有凡心的。
……所以後來,他拋下了張僧繇,又去了康健,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一年正是天魔之禍發生,太極圖降世,與此同時,羅漢金身出現,為受難的百姓唸了九九八十一天佛經。
張僧繇急急忙忙趕到建康,和尚已經走了,他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和尚。
他在建康被權貴們抓住,他們將他關起來,逼著他畫龍,畫不出活龍就要受罰……他畫不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