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大成?”青山激動道,“九天三界中,除了神女大君修滿了下元,所有的仙者都只修到上元階,又大多隻在上元的初始,也偶有修到上元中路的,卻是沒聽過有把上元修滿的!”
青山和小羽說得這些,我是一概不知的,只是聽他們這樣一說,才曉得那位長得好看得過了頭的宵鍊師父,竟然是個那麼厲害的!心中略有些不服氣,對著小羽師兄道,“我清胥師父的術法修為也很厲害的!”
小羽想了想,道,“清胥師父的講學論道是最厲害的,常被請去別個地方講學辯法,可論到術法修為,宵鍊師父的厲害,那可是公認了的,否則,也不會常有別個仙山的師父帶著他們的精英弟子到我們淸胥山來做考學了。”
雖然小羽師兄這麼說,但我心裡總歸是不服氣的,在我心裡,自然是清胥師父最好。
小羽師兄指了指前頭,“那就是你們女弟子的寢閣了。”
我疑惑道,“怎麼你們男弟子的屋閣那麼多,我們女弟子的屋閣就只有這一間呢?”兩邊寢閣雖只隔了條青石路,可這差別也忒大了罷!
小羽笑道,“現下,你們女弟子算上你,統共也才四個,這一間寢閣已經夠大的了,裡頭還有不少隔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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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人走過這片佔地不算小的寢屋,隱隱聞見瀑水之聲。腳下的青石路又向下懸鋪了幾十步,懸階下頭是丈深的溝壑,有幾個瀑水簾子正從上面沖刷下來,落在溝壑裡。“清胥山上的瀑水可真多!”我不禁嘆道。
“這瀑水從上頭山頂衝下來,順著壟溝地勢經過三殿,經過這裡,又一直匯流到山下的二里湖。”小羽停住腳步,指著下面零散的屋閣道,“這些是夫子們的住處,那些是招待仙使仙客的屋子,平日裡大多都是空著的,但是仍需打掃……說到打掃,在淸胥山,都是按值輪班的。今日你們且去休息,明日大師兄幫你們排好了值,自會通知你們。青山師弟,我領你去寢屋,帶著你先安頓下來,那個……阿瑾師妹,我不方便領你去,你且自己看著哪間屋子沒人住,便自己收拾了住罷。”說完便朝我抱歉的一笑。臨分開時,青山叮囑我到午飯時候一起在飯堂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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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揹著軟布包一路走去女弟子的寢屋,屋子前頭栽了許多株姿優美的九里香,因著還未到花期,只看到長勢甚好的稠密枝葉簇在一起,再過幾月開了花,想必香氣十分濃郁。
寢屋裡隔出了一溜排的小寢室。略略猶豫,推開了靠近門口的那間屋門,沒見著寢具,倒是看見幾方雕飾精緻的桌椅腳踏,那桌案上正堆著幾小堆瓜子殼,還有三雙直直看著我的眼睛,一時間俱都沉默在滿是瓜子飄香的屋子裡,我在門口楞了愣,道,“三位師姐好,我叫阿瑾,是今天新來的。”我見那三個師姐似是楞在那頭,並未接我的話,心裡略略有些尷尬,硬著頭皮問道,“請問,我可以住哪間屋子呢?”
之前一個嗑瓜子的師姐,似是回過神來,“這裡統共才九間,我們每人除卻寢室都留了一間放了用品器具,你一隻腳踏進來的這間是茶水屋子,過道盡頭的那間,又放了許多雜物。”屋外的陽光透過鏤空的桃木窗子斜斜照進來,她髮髻中間戴著的那支玫瑰水晶並蒂蓮的金色步搖在陽光裡閃著細細碎碎的光澤,很是漂亮,我盯著瞧了一會兒,卻惹來另一位師姐的嘲笑,“欽原,你看這個凡子正盯著你的步搖瞧呢,她許是沒見過這等好東西,要不,你把摘下,讓她仔細瞧瞧?”
“瑤金,你那箱子裡頭的好東西可是比我的精緻多了,要不,你把拿出來,給她長長見識?”欽原抬手摸了摸頭上的那支步搖,笑著看我。
其實我也有個大箱子,裡頭裝著許多貴重精巧的首飾,是我幼時爹爹幫我準備的,說是為我提前準備的嫁妝,當年清胥師父把我接走時,我卻是忘了向爹爹討了。我見這幾位師姐不是好說話的,便也就長話短說了,“這樣算來還有一間屋子,我沒帶什麼東西來,只一間屋子就足夠了。”
“確是還有一間,只是……”
“只是那間屋子在外頭,”瑤金接過欽原的話,用手指了指外頭,“那屋子放了許多盆栽花草,你若是喜歡,可以把盆栽移出來。”
“……謝謝師姐們告訴我。”我在心裡唸了兩遍清心咒,拾回左腳,將適才推開的門默默關好,便搭著布包走出了寢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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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丫頭的相貌,即便放在九天,也是沒有一個能與她比肩的。”說話的正是方才一直沒有出聲的翎雲。
欽原默了一會兒,勾了嘴角笑道,“識得十一師姐這麼多年,可倒是頭一次聽見師姐夸人相貌。”
瑤金放下手中的瓜子,用紗絹細細將嘴角手心擦淨了,才端起茶杯說道,“她樣貌這樣精絕,倒是奇怪的緊。可再好的皮囊,也不過是個凡子,不消幾十載,你且再去看那樣貌。”她們修蛇向來身形高挑、膚色顯黑,她也不例外,幼年的時候,她見過伯父家裡的那條白蛇,膚色很是白膩,心裡頭不是沒羨慕過,可隨著年紀漸長,只要看到生得白淨的,她竟會漸漸生出些厭惡的心來,那欽原和翎雲兩個也是個麵皮白的,只是礙於仙家同門,並沒有表露出來,現下正巧遇到個凡子,便是叫她遇上個好好嘲笑的機會。
欽原瞟了一眼外頭,眼眸微轉,“若是她渡了形神期,便能與你我一般了。”
瑤金不以為然的笑道,“那天劫可不是鬧著玩的,多有躲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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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找了一圈,才在師姐們的屋子後頭看見一間孤零零的小屋子,屋子周圍植有一圈密密匝匝的連翹,此時恰是四月,正逢了花期, 滿枝的花朵連成了一圈金黃的牆籬。伸頭往裡瞧了瞧,好在裡面寢具全備,只多放了許多盆栽花草在裡頭,並不多髒,也省的我還要打掃一番。屋子外頭有一個幾層高的木架子,想來本就是放那些盆栽的,恐怕是怕了日曬才把拾進了屋裡。
我放下布包,挽了袖子,吃力的將裡面的盆栽一樣一樣搬到屋外的架子上,待到收拾好,已是腰痠背痛四肢無力了,我趴在略有些潮溼味的木床上半天動彈不得,眯著眼躺了片刻,肚子也開始餓了,也不知到了什麼時候,想起青山同我約了午飯,便爬下床去了寢屋前頭的飯堂。隔著飯堂後面的那幾排椴樹,隱約看到不少弟子從飯堂門口進出,慶幸自己正巧趕上了飯點。一路上,有不少師兄都好奇的看著我,有的同我打了招呼,我都一一回了禮。
剛到飯堂門口,便聽見青山朗聲喊我,“阿瑾!這邊這邊!”我循著聲音看去,青山正和小羽師兄一同坐在靠近視窗的地方等我,我激動的向他揮手,待我坐下,青山便給我推來一碗香噴噴的大白米飯,我就著幾樣清爽的小菜與他們一同吃了。
及至吃得差不多便停了筷子,青山早就扒拉完飯菜,見她停了筷子便問道,“你……和那幾個師姐……相處的怎麼樣?”青山雖然知道自己一向神經比較粗,可這回他覺得自己也粗中有細了一回,也不枉清胥師父這幾日多番交待自己要好生照顧好阿瑾,當他聞得小羽師兄說了其中一兩位女弟子的幾番事蹟,便有些擔心阿瑾是否會吃了虧去,好歹他們也是一同長大的。若是阿瑾吃了委屈,自己必然不能站在旁邊幹看著的。可是若真是吃了虧,自己怎樣做才叫沒有幹看著,他還沒有深想。
見青山問起,我便大略提了提,他們二人聽罷俱都無言,我好生安慰道,“其實這樣也好,我本就是一個人住慣了的,現下一人獨佔一間屋子,等有空了再好好收拾一番。”
“你倒也想得開。”
這聲音醇厚又清明,陌生的很。抬頭見這飯桌上竟然還多坐了一位。見我有些驚訝,他對我笑了笑,“方才看你餓得很,便沒同你打招呼。我是炎華,你可以喚我大師兄。”
他身著墨灰色袍衫,眉宇生的很方正,看著一派穩重,一雙眼睛正含著笑意,溫溫潤潤的,覺得他長得就像是個大師兄的樣子。遂朝他笑了笑,“也不全是我想的開,那裡確實是不錯的,等有空了,在屋子前頭添置些個桌椅,閒時讀一讀書,煮一煮茶,也會很好。”末了又解釋道,“只是讀的書概稱不上什麼正經的,都是些有趣的野史雜談,有時候也會讀一讀鬼狐志怪的小冊子。”
我見他眼中盈滿了笑意,就像我屋子周圍那圈金黃色的連翹花,瞧著覺得溫暖。他看著我問道,“什麼時候,能喝上你煮的茶?”
我告訴大師兄隨時可以到我這兒來討茶喝,只是要帶上一張板凳就行,因我屋子小,實在騰不出一個喝茶的地兒,椅子也只有一張,實在不夠兩個人坐的。
炎華聞言笑道,“原是向我討椅子,你放心,下午我便著人把你缺漏的給補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