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要進去嗎?”雲生歪著頭問:“也不知紅豆回來沒有。”
“時間到了,該回來了。”章九晟沒有看她,連視線都沒有動一下,只是腳步一偏,並沒有進紅豆臺。
“大人不進去?”雲生有些詫異。
“以往你不是都不喜歡我進去嗎?怎麼今天一再地問我要不要進去?你是不是去了一次以後就喜歡這裡了?”章九晟停下腳步,側著身子看著雲生,一臉狡黠。
雲生一聽,倏地斂了神色,嚴肅道:“一派胡言!”
說罷,一甩袖子轉身就走,章九晟看著愈走愈遠的雲生,臉上笑意漸漸消失,他回過頭又看了一眼紅豆臺,卻見門口站著一個人,熟悉的身影,蒙著面紗,卻不是原來那個人了,章九晟心中百轉千回,滋味難辨。
回到衙門的時候,正巧張同迎頭走來,見到兩人,張口便道:“來的正好。”
還不等二人反應過來,便被張同一手拽著一個地往驗屍房去了,章九晟一看方向,心下大驚:“先說清楚,你的驗屍房裡有沒有血?!”
“沒有!”張同大喊。
“什麼事不能冷靜點說?!”看著張同這火急火燎的樣子,章九晟是連一個指甲蓋都不信他說的驗屍房裡沒有血,他上次就是這麼被騙的,然後又暈又吐了一整天。
張同忽而停下腳步,雲生被拽著手,那小胳膊小腿的被那麼突如其來的剎車,差點整個人都被甩出去,雲生拍著胸脯,上氣不接下氣,剛要開罵,卻聽張同道:“張遲死的時候沒有喝酒,他清醒著,死因是毒殺,死後被灌了酒,所以酒水沒有進入肺腑,而他全身上下都被澆了酒,所以我們認為他是醉酒跌入河中致死,其實他是死後身上被綁了石頭沉到護城河裡的。原本屍體是浮不起來的,是清理護城河的船工不小心弄斷了繩子,他才被發現。”
雲生皺了眉頭,仔細回想著第一次見到張遲屍體時候的樣子:“也就是說,先殺人,後沉屍,屍體在送到衙門之前發生過什麼?”
“的確發生過什麼,屍體送來的時候,出過一次意外。”張同撓了撓頭,說完之後又立刻解釋:“我是剛剛才從送屍體過來的那個捕快小個兒那兒知道的。”
“什麼意外?”雲生原本還在旁邊喘著氣,一聽張同這般說,立刻不自覺地屏了呼吸問。
張同嚥了嚥唾沫:“屍體送來的路上,被一個酒鬼撞倒了。我想,那個人可能並不是什麼酒鬼,而是……”
“而是兇手,或者兇手的同謀。”章九晟低沉道:“有看到那個酒鬼長什麼樣子嗎?”
“小個兒說,那個酒鬼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看不清長相。”張同眉間已然皺成了一個“川”字。
一時間,三人陷入沉寂。
許久,直到章九晟打破寂靜,先開了口:“你剛才火急火燎地拉著我們去驗屍房,是屍體出現了問題?”
“哦,我就是想讓你們看看屍體,這樣我解釋起來的時候也比較直觀。”張同回答得坦坦蕩蕩,可章九晟看了一眼小臉煞白快喘不上氣的雲生,抬起一腳就踹了過去。
今年的夏天尤其熱,知了趴在樹幹上叫得嗓子嘶啞,吵得人耳膜生疼也沒有一星半點要停歇下來的意思,空氣中似乎也沒有一絲風在流動,倒是人走在大街上,不過走了幾步,額頭上的汗珠就跟黃豆似的一顆一顆往下掉。
“這天氣熱,下次要是找我,不要去書院,捎封信去我家就行。”一處茶樓中,一著青衫男子端坐在蒲團上,一手扶著袖子,一手添著茶。
面前坐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紅豆。
“可能也沒有下次了,這次多虧了你。”
“我們都是替老爺做事,幫你就等於幫我,你當真打算這麼做?”男子將沏好的茶水慢慢推向紅豆,眉眼看似溫潤,卻暗藏冷冽刀鋒,看在人心裡,總覺得不大舒服,就像陡然間跌入寒潭,瞬間涼徹心骨,回味過來,又覺得自己被藐視了。
紅豆未說話,伸手去接那茶水,便又聽男子道:“其實,你大可以將她送出樊縣去,你制的一手好人皮,贈她另一張臉,從此隱姓埋名,過個安穩日子也是不難。”
“若她願意聽我的話就這樣離開,那我便不用這麼操心了。”紅豆輕輕抿了一口,入口略苦,卻不澀,沏茶人與茶當真相輔相成,紅豆看了一眼眼前這個男人,他和她一樣,蟄伏在這樊縣數年,若非事發,她也不願意將他從黑暗之中拽出來。
“也罷,隨你。”青衫男子只淡淡吐出這四個字,隨後便收了收袖子,將那根他好不容易從屍體上偷回來的紅繩放在桌案上,臨走前又想起來什麼似的:“這茶錢我已經付了,你想喝多久,便喝多久,還有這的點心,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