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間的手,徐徐抽出,容景垣低頭時,只看到素白的十指慢慢抽離,最後腰上一空,便只剩下了自己的腰帶。
深吸一口氣,容景垣下馬,站在馬下看她。
蘇婉也正好低眉,四目相對的瞬間,兩個未經人事的男女,有了短暫的目光相觸。但隨即又被理智拉回了現實,他朝著她伸手,“下來吧!”
她抿唇,猶豫了一下才把自己的纖纖素手遞到他的掌心。
他的掌心是馬韁勒出的厚繭,卻足夠溫暖。她的手很柔軟很細,就這麼盈盈一握,似乎都怕給捏碎了。是故容景垣不敢握得太緊,掌心有些莫名的濡溼。
蘇婉屏住呼吸下了馬背,落地的那一瞬,容景垣道,“仔細腳下,腳上的傷還沒好。”
她突然紅了眼眶,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他,讓腳底落了地,心也跟著落下。
手一鬆,他已翻身上馬,沒有頓留沒有回頭,直接離開了她的視線。留給她的,只是揚長而去的背影。她定定的站在那裡很久,直到掌心的溫度漸漸的淡了下去,可繭子磨礪的感覺,卻有些揮之不去。
下一刻,蘇婉突然笑了,笑得面頰緋紅。若三月裡盛開的嬌豔桃花,在溫暖的春日裡,盈盈而下落著迷人的桃花雨,無聲無息的砸在了心坎上。
深吸一口氣,蘇婉若無其事的笑了笑,低眉望著自己的腳踝。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披肩忘了還給容景垣,慌忙取下才驚覺,他早已不知所蹤。
那麼,下次再還他吧!
容景垣固然是謹慎的,所以他親自送人,而且送到這農家小院,其實也算是為了保全蘇婉。畢竟當日蘇婉也是他救回來的,就放在這小院裡。
蘇婉想著,這是他第二次救了她。先前的救命之恩還沒還,這次的路見不平又該如何呢?抱緊了懷中的披肩,希望此生還有機會償還。
一件披風,算是扯出了一段姻緣。
只是這身份阻在那兒,總不是件好事。
容景甫的威脅還音猶在耳,蘇婉哪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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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景甫是頂著一腦門的血悄悄從後門回來的,飛舞去書房的時候,嚇了好大一跳。玉弦下手素來很重,所以嘛——容景甫也算傷得不輕。
可奇怪的是,容景甫不許任何人亂嚼舌根,對於自己的傷也是隻字不提。
但飛舞卻明白了過來,只怕自己這位殿下,動了真心,也下了功夫。可惜那位不開竅的,只怕習慣了拒人千里,這一出去便不會再回來了。
男人這種生物有時候真的很奇怪,在身邊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知道丟了沒了失去了,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想要的竟是自己從未珍惜過的。於是乎,又開始發了瘋的想去追回來。
運氣好的,追了回來。
碰見倒黴的,只能追了悔。
因為不會有人一直在原地等你,傷透的心,便是華佗在世也無法修補。
月氏國的二位將軍已經到了京城,所以容景甫這件事很快就被人淡忘了,畢竟天下為重。兩位將軍的到來也意味著恭親王府的婚事開始了序幕,瞧著滿城綵綢翻飛,聽著鼓樂齊鳴的聲音,好一派喜氣洋洋的氛圍,真讓人覺得諷刺。
眨眼間,今兒個便是大婚之日。
薔薇推著林慕白走在恭親王府的迴廊裡,林慕白麵不改色,對周圍的一切仍舊是淡淡然的表情。雖然知道容盈這麼做是為了自己,可看這自己心愛的男人娶親,心裡還是不好受。
她坐在那裡,看著滿目的嫣紅,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夜。
那時候的自己,亦是一身嫁衣如火。
那時候的容盈,牽著她的手,走過火樹銀花的迴廊,看盡漫天的星光燦爛。她曾經也單純的以為,那便是一生,直到後來江山動搖,她才知道原來天長地久是件那麼難的事情。
“主子,是去明月軒嗎?”薔薇問。
林慕白點了頭,“挑了個好時辰,讓自己忙一些,挺好的!”說著又笑了笑,“徒弟成親,哪有師父不到的道理?”
“那殿下呢?”薔薇蹙眉。
林慕白麵色微滯,“他成他的親,我當我的主婚人,似乎並沒什麼不妥。”
薔薇知道,主子這是難受了。
緊趕著便去了明月軒,那頭——如意一身嫁衣,輕挽的髮髻上,那枚修補極好的金鑲玉簪子,在微光裡散著璀璨流光。凝眸且看銅鏡裡,嬌顏如畫,笑靨如花。
如意回眸,淺笑輕喚,“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