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隱將張牧沙所託之銀兩和書信交於小黑的爹王麻子,那王麻子一家人哭得響天徹地,悲慟不已。落隱也自覺心裡難受,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來,回到海邊自家那間木舍,發現家中無人,那落水寒平日隨身之物皆在桌上,卻唯不見人影。
落隱餓得飢腸軲轆,將晾曬在屋簷下的魚乾扯了兩片來吃,吃了一半後滿嘴腥澀鹹渴,便扔了魚乾,從灶臺裡摸了把柴刀,趁著最後一抹天光,上到後山竹林裡,找了半晌也只打了只野兔。便只好悻悻然而歸,打算在那村外寂靜無人的沙灘上架堆溼柴火,用那煙燻烤透了後再吃。
正烤到一半,忽然遠處走來兩個身影,夜色初降,落隱也看不真切。卻遠遠聽見了一串浪花般清脆的笑聲。
“瞧,那不正是他嘛。”落隱聽見了柳沁兒的聲音。
轉眼柳沁兒攜著夜冷煙,便來到沙灘上,行至落隱身前。
“沁兒姑娘,你可真神,真的猜到他會獨自一人躲在這難找的地方吃獨食。”夜冷煙笑道。
“我還不瞭解他,他沒處吃飯時,一定會自己去打獵後躲在這生火燒烤。”柳沁兒揚了揚眉眼道。
“哇,烤的什麼,好香!”夜冷煙嗅到了那烤野兔的香氣,忍不住道。
“打了只兔子,充充飢。”落隱無奈笑道。
“喏,給你,就知道你沒吃飯,這是我娘做的鹹菜肉包,還熱著呢,你趕緊趁熱吃。”柳沁兒在落隱身旁蹲下,將懷中捧著的包裹開啟,把三隻肉包塞到落隱手裡。日落前她回家時路過了落隱家的木屋,見屋內一片漆黑,知是落水寒並不在家中。這落水寒一向孤言寡語,沒事也甚少主動與村中其他人家來往,自落隱去了那梧桐城鎮南督軍大營後,他便更少在家內,行蹤不定,少有人知。
落隱接過肉包,越發覺得飢餓,便大口往嘴裡塞。邊吃邊嘟囔到:“沁兒你對我真好。”
柳沁兒正昂首瞧著遠處墨藍的大海出神,聽到落隱的話,回頭又瞧見他這副孤苦無人照顧的模樣,不知怎的,心生出好一番可憐來,只覺得眼角兒泛酸,怕眼淚流出來給人瞧見,忙用手指拭了拭眼角 。
那落隱只顧埋頭苦吃,沒有注意到柳沁兒的神情舉動,而一旁的夜冷煙卻是默然全看在眼裡,她便也在一旁抱膝坐下,靜靜地看著這兩人。
待落隱吃完肉包,那野兔也烤得差不多了,此時火光下,油光熠熠,通身金黃,一股焦香入鼻,勾得饞蟲出窩。
“落隱,想不到你還有這本事,這野味聞起來別有一番風味。”夜冷煙不禁稱讚道。
“哪裡話,我父親往日裡打魚出海,我時常一人在家,便只好自己去打些野豬野兔之類的,久而久之,便也摸索出了些燒烤的手藝。”落隱道。
說罷,落隱便從那火上取下兔肉,掏出鹿鐵手贈他的那柄魚刃,切下了兩隻肥厚的兔後腿,分別遞給柳沁兒和夜冷煙。二位姑娘接過,都只覺得香氣撲鼻,叫人口水直流,便也顧不得那幾分矜持,盡興吃了起來。
落隱見她二人吃的高興,自然也覺得歡喜自豪,自己便也切了塊肉吃了起來。
此時海風陣陣,月朗星稀,濤聲渾厚,柳沁兒只覺得少了點什麼,便說:“如此良辰美景,怎可沒有酒呢?”
“酒?”落隱一愣,隨即一拍腿起身,道:“酒我這倒是有,還是宋大叔上回給我爹拿來的好酒。”
片刻後,落隱便從屋中提出一罈子酒來,那酒罈上還扣了三隻碗。
“來,難得落隱回來,今日一敘,加上夜冷煙姑娘也是初來乍到,這第一碗,幹了。”柳沁兒端著酒,學著往日柳凌空那一輩人的模樣道。
“好!”落隱和夜冷煙應聲附和,逐一碰碗,三人一飲而盡。
“這酒好辣!”一碗猛然入喉,辣得柳沁兒直咳個不停,滿面通紅。夜冷煙也好不到哪去,正捂著胸口直喘。獨落隱一人沒事,瞧著她兩個姑娘的窘態,哈哈大笑。
“對了,落隱,你到了那軍營後,都發生了些什麼,你怎麼一下子變得如此厲害?快說與我聽聽。”柳沁兒平復後,拉著落隱道。
落隱便將自己入營後,是如何被張牧沙所罰,爾後又是如何身負重傷,隨後又是如何受到天怒法師指點,以及受迫參與那武試大會等事,都一五一十全娓娓道來。
“想不到你入營短短三月,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真是叫我倍感驚奇,也為你感到自豪,落水寒大叔若知道你已是一等武士,一定會很欣慰的。”柳沁兒道。
“我還想告訴他呢,可惜回來後他也不在家,這個時候也未回來,也不知是去哪了。”落隱撓撓頭,有些失落地說到。
隨後,藉著酒興,他們三人便在這徐徐海風吹拂中,開懷暢聊。正聊到興頭上,忽覺海面遠處閃過幾道熒光,像是電光火石一般。落隱警覺地抬頭張望,發覺此刻頭頂夜空已是渾沌不清,之前的月色星光,早已倏忽不見。落隱二話不說,也未及向柳沁兒她們解釋,便一腳踢翻那篝火,趕緊用沙撲滅。
“走,快藏起來。”落隱壓低了嗓子說到。
柳沁兒和夜冷煙雖未回過神來,但見落隱此舉動,也明白了七八分,便也立即收聲,屏氣凝息,趕緊跟隨著落隱貓身往黑暗處的幾塊大礁石堆後藏身。
三人方藏身於礁石之後,那海面上的熒光便倏忽而至。一個黑色的龐大身軀駕著一頭巨大的兇獸一般的坐騎,已經踏上了沙灘。那身影縱身躍下,行了幾步來到了方才落隱生火烤肉之處,他蹲身拾起燒焦的木炭嗅了嗅,又摸了摸木炭下方的溫熱沙礫。然後忽地一下立起身來,四處打量搜尋,隨即目光落到了幾串混亂的淺淺腳印上。
他轉向腳印的方向,似乎就要走過來。夜色裡,他的面龐混沌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