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早春,一路上,農天一翻溝越坎,穿叢林,爬山崖,只為山中的野蘭花。
山野裡,林木繁茂,鳥鳴澗壑,山泉淙淙。正如明朝詩人薛網在《蘭花》一詩中深情吟誦的那樣:
“我愛幽蘭異眾芳,不將顏色媚春陽。
西風寒露深林下,任是無人也自香。”
這山中黑土鋪著厚厚的落葉,像棉被蓋著芽床。幾株野蘭靜靜地在山林吐著清香,混雜著林木幽深的氣息。唯有山風、林霧,自然雨露、陽光和地氣滋養,才會如此俊雅,靈秀,清香久遠。
從花箭出土到盛放,約需二十天左右時間。眼前的這株野生蘭花,長勢茂盛,葉片也寬闊了許多,瘦長的枝幹舉著蛋黃的花朵,顫顫的,蠕動著生命的密語,它在孤獨的山野盡情綻放,沒有遺憾,只留下令人回望的期盼。
農天一經仔細觀察,荊山蘭草有兩種:
一種葉子比較短,粗實,只開一朵花,淡淡的,不是很香,就是人們常說的蘭;另一種葉子比較長,葉片像劍一樣刺出,開一串花,一般叫蕙。
蘭花香,而蕙花的香更濃烈、更沉鬱、更悠遠,因此就叫蕙了。
當地人把蘭花,又稱作草蘭。雖然在蘭花家族裡不算是最好的,不過它的花卻是最香的。尤其是在野外,即使相隔較遠,也能聞到蘭草花獨步天下的幽香。
農天一是個有心人,他查閱大量古籍,終於明白,原來古代常稱蘭花為“蕙”,“蕙”是指中國蘭花的“蕙心”,意為中國的香草,屬於珍惜物種。有詩云:“綠葉淡花自芬芳,深山庭院抱幽香”,怪不得這野生蘭花香滿天涯。
荊山深處的高山峽谷,向陽的山坡,抑或灌木叢林,生長著許多野生蘭草。而這些地方,常常又伴隨著茶樹的生長。
每年陽曆三四月份,是荊山蘭草開花的季節,遍野都飄逸著蘭花的清香,哪怕只開一枝,風一吹,滿山崗都能聞到它的香氣。每當蘭草開花時節,巫青就把它的花枝折下來,插到裝有清水的瓶中,花香就能持續一個星期,家裡瀰漫著蘭花的芬芳,書香,蘭香,渾然一體,別有興致。
雖見過君子蘭和其它不知名的蘭花,但它們的花香,與荊山蘭草花的香味相去甚遠。
在不認識君子蘭時,農天一以為這荒山野嶺的蘭草就是君子蘭。因好奇,他就去翻古籍查資料,結果又發現荊山蘭草花的形態,與春香或者惠蘭相似,經仔細比對,覺得又有細微差異,這也許就是荊山蘭草花的香味,具有獨特的地域風骨和神韻吧。
自離開荊山到漢口做茶葉生意,在這段時間裡,農天一好久未見蘭草花了。儘管蘭花的香味在城市時有所聞,但多半是從擦身而過的鬧市散發出來的,多了一份濃郁,少了一絲清香,缺乏歷久彌新的幽香,三步之外就消失了。
前不久,農天一與家人到山裡插青,看到山上的蘭草,就像遇到久別的親人,想挖一株回家栽上。這似乎有一點殘忍。他找到一株舉著苞的蘭草,旁邊還有幾棵野生茶樹。為了讓這株蘭草能保持原有生存環境,就多帶了一些泥土,回家後栽在花盆裡。
農天琴也喜歡的不得了。
其母說:“蘭香茶香,相得益彰。”
時至清明,花枝近一尺高了,花苞尚未開啟。估計過幾天,就會開花。
兩天後,農天一推開窗,果不其然,就聞到久違的野蘭草花香。湊近一瞧,有一株花苞綻開了。第二天早上走出臥室,一股絲絲清甜香味湧來,花香不由自主地就遊進了他的每一個細胞。近觀,所有花苞都散開了,像是掙脫了羈絆,芬芳鬆開了鐐銬。似有一股山野香風襲來,他深吸幾口氣這山野靈草,像獲得了一陣慰藉。
蘭花站在孤絕的窗外,就像站在無人問津的林中,寂靜地開著那份屬於天然的本性。有詩曰:
“海上皇宮不夜天,宮燈如月照華廷。
摘來香草清無限,掩映宮燈各盡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