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當年的朱晦庵知道自己出走,是因為太學祭酒忠於天子,而現在,他知道了太學祭酒為何忠於天子。
老者靜靜地聽完朱晦庵的話,一雙重瞳如古井般幽邃,甚至雙眼下方閉合的另一雙眼睛也微微睜開。
“你是怎麼知道天子道果的秘密的?”他凝聲問道。
一種壓抑的氣氛悄然降臨。
天子道果的缺陷對於當日威逼天子的人來說不是秘密,對於其他人來說卻依舊是不可知曉的大秘。朱晦庵會知情,只可能是透過相關之人。
——姜離!
太學祭酒第一時間想到了他。
沒辦法,實在是姜某人給人的印象太壞了。
老奸巨猾,心機深重,為求上進不惜名聲,去吃公孫家的軟飯。
這種極具上進心並將其付諸於行動的品質是陰謀家的基本功,姜離的名聲也不太好,尤其最近他熱愛釣魚,連連坑人,更是讓名聲開始進一步下滑。
而且,太學祭酒也相當清楚姜離的天賦才情。其他人也許不能掙脫天子道果帶來的束縛,姜離說不定可以。
畢竟,八百年來第一個恢復人性的天子都出現了,誰知道會不會出現進一步破解天子道果的人。
朱晦庵見微知著,當即猜到了自己老師的忌憚,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道:“我若說不是從姜司空那裡得知的,老師會信嗎?”
“老夫信,”太學祭酒道,“但是老夫會盯緊他。”
“哈。”
朱晦庵一笑,“那學生要多謝老師了。姜司空未必願意與老師為敵,要是老師主動與他為敵,那自然最好。”
當太學祭酒的提防被姜離發現之時,姜離自然會做出反擊。而一旦姜離連太學祭酒都給壓下,那他就算還不是天子,也勝似天子了。
朱晦庵的想法連陽謀都算不上,因為他是明明白白地將心思擺出來,根本算不上什麼謀略。可偏偏太學祭酒出於忌憚心思,會如他所想般行動。
因為,就如朱晦庵所言,太學祭酒是個忠臣,他忠於如天道般至公的天子。
朱晦庵曾在太學祭酒門下求學多年,甚至曾是其得意門徒,自然清楚自家老師的想法。他此刻斷定了自己的意圖能實現,也就不再多言,行禮道:“學生告辭了。”
“不過老師若要強留學生,學生會自願前往太學居住一段時間。”
說出如此重大的秘密,甚至想要挑動姜離和太學祭酒的關係,太學祭酒想要強留,那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他並未對於朱晦庵的離去做出阻止,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除了面色微沉以外,相當的平靜。
這倒是讓朱晦庵心中微沉。
自己這位老師的養氣功夫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強啊,讓人看不出先前的話語到底是否動搖了他。
帶著這樣的心思,朱晦庵就要離去。
這時,太學祭酒突然開口。
“晦庵,最好不要對那位姜司空使心機,你是引導不了他的。”
太學祭酒的眼前又浮現出當日在寶極洞天內聽到的話語,“以天心駕馭人心的境界,不是伱能應付的。”
駕馭人心······土伯做不到,太學祭酒雖然研究儒學,達到了當世儒道之頂,也自問做不到。
能夠洞察人心是一回事,駕馭人心,包括己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也正是因為知曉這一點,太學祭酒才認為姜離有可能無視天子道果的缺陷和束縛。
朱晦庵身形一頓,然後沉默少頃,轉身離去。
也不知他到底有沒有聽進太學祭酒之言。
至於太學祭酒,則是看著朱晦庵飛往神都,然後搖了搖頭,便返回瓊山太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