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你過來吧。”
孫衍剛剛舉足,另一個高昂的聲音傳來,“且慢”
一個高冠博帶,形容瘦削疏朗的青年提著燈籠走上一步,紅‘色’的燈籠下,他細細地打量著陳容,問道:“‘婦’人是誰?”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陳容,咧嘴森森一笑,慢慢說道:“莫非是,那個新入建康,勾得琅琊王七做盡荒唐事的風流道姑弘韻子?”
這話語,相當的不善,這笑容,也相當的嘲諷。
幾乎是這人話音一落,四下便是一靜,十幾雙目光都轉過來,看向陳容。
孫衍剛要開口,陳容扯了扯他的衣袖,搖了搖頭。
她上前一步。
隔著潭水,她朝著眾人持手一禮,說道:“不錯,我就是弘韻子。”在一眾變得冷漠的眼神中,陳容抬眸直視,清脆的,自在地說道:“當今之世,誰不荒唐?怎地琅琊王七偶爾荒唐了,諸位便給驚住了?”
這話一出,眾人一怔。
這時,陳容冷聲一笑,“我這個‘婦’人於南陽城一馬當先,血染白衣事,諸君都不記得,卻記得我的風流?”
她上前一步,淡淡而笑,藍裳飄拂,容姿冷‘豔’,“我與七郎,沒娶沒嫁,便是風流了,也是自家事,諸君乃是世外人,怎麼也俗了?”
這話一出,亭臺眾人,不由相互看了一眼,同時沉默了。
見到他們不說話,陳容衣袖一拂,冷聲說道:“諸君不屑我,我亦不屑諸君”如鐵石相擊地丟下這幾個字,陳容卻是縱身一躍,踩上了一葉輕舟。
踏在輕舟上,陳容明眸一轉,看向孫衍,當著眾人,朝他福了福,陳容悠然笑道:“明月當空,清風如水,如此良夜,若能乘舟遠遊,待月落日出,看這江山如畫,豈不妙哉?”
她微微前傾,笑容如‘花’,“小郎以為如何?”
此時,明月正好,四周燈火通明,她這一前傾,一微笑,說不出的從容,也說不出的青‘春’美好。
孫衍與她心意相通,馬上明白過來,他哈哈一笑,朗聲道:“敢不從命。”說罷,他跳上輕舟,將那竹竿一撐,輕舟‘蕩’開,向那連線著潭水的溪河中衝去。
輕舟這一衝,極猛極快,陳容北方之人,是有點怕水的。可她經歷了這麼多事,心‘性’早就沉穩,再加上早有準備。於是,任由舟楫衝撞,陳容卻站得穩穩的,那窈窕的身姿,在夜風中搖曳如荷,頗有凌風之感。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這對金童yu‘女’大笑著離去,好一會,一個青年啞然笑道:“卻是個與眾不同的,也怪不得那王七。”
另一個少年負著手,望著陳容遠去的身影,感慨道:“任它江山麗如畫,最難消受美人恩。遇到這樣一個美人,偶爾荒唐些,卻也應該。”他轉過頭看向眾人,舉起酒樽朗朗說道:“想那王弘,視這虛名如糞土,當風流時便風流。也是個妙人,大大的妙人。各位,我們著實俗了。”
這一天,王弘荒唐之名傳遍建康,便在名士圈中,也被人所詬病。可這一次,他們親見那個令得王弘背上荒唐之名的道姑時,卻發現那道姑風姿超逸,看來他的荒唐,實是情有可原。
身後的議論,陳容已是不知。
她慢慢坐在舟上,攤開手腳後,才感覺到不再搖晃得厲害。
睡在舟上,她瞅著月光下孫衍那纖細頎長的身影,突然笑道:“幸好有你。”笑到這裡,她長嘆一聲,“雖然名聲對我已然無用,可是,能得到這些人的另眼相看,還是很值得歡喜的。”
撐著舟,孫衍頭也不回地說道:“名聲有用。”他清而有力地說道:“如果建康城的名士都肯定了你,只要不胡‘亂’談論時事,那就無人會動你。”
他沉沉說道:“貴族們再荒唐,可這世間,還是名士的影響力大。”他回頭盯向陳容,月‘色’中,雙眼幽深如狼,透著一股銳利,也透著一股‘陰’狠。
這個少年,真是想不計代價地讓自己過得好。
陳容心下明白,她看著孫衍,嘴角一揚。
感覺到眼中有點溼潤,陳容側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