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主微笑說道:“這不正是你我修行的目的?”
……
……
人生就是一場修行。
寧缺忘了這句話的出處在哪裡。但因為一直覺得這句話有些裝逼過頭到了高貴冷豔的程度,所以始終沒有忘記。
隨著桑桑在世間遊歷,越過大江大河大山,遇見很多陌生人和親近的故人。他忽然發現,這句話原來很有道理,然後才發現,原來自己把人生是一場旅行和人生是一場修行這兩句話記混了。
旅途中的風景不停變換。心情自然也在變換,離開臨康。繞過大澤,順著東面的燕南,進入唐境後,寧缺的心情變得非常好——終於回家了,青青的田野那樣漂亮,風中飄來的糞肥味道都不怎麼刺鼻。
心情好的時候,人們的表現各有不同,寧缺的習慣是不停重複做同一件簡單的事情,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盡情抒發心裡的愉悅。
比如拿根樹枝在泥地上不停寫寫劃劃,比如拿柴刀在磨刀石上不停蹂躪,比如不停重複哼唱某個曲子的片段。
他騎在大黑馬上,把桑桑摟在懷裡,雖然因為身材的緣故,想要抱緊有些困難,但這並不影響他的心情。
“heyjude,啦啦啦啦啦……”
這首前世的歌,他只記得第一句,重複除了喜悅之外便有了另外的道理,他越唱越高興,眉毛都飛了起來,彷彿在跳舞。
桑桑本來沒有什麼反應,但一路聽他唱著這句歌,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沉鬱地彷彿被露水打溼了臉頰。
這樣的情形持續時間長了,寧缺再如何遲鈍,也終於注意到她的不悅,湊到前面看著她的眼睛,不解問道:“怎麼了?”
桑桑說道:“我不喜歡被人稱為黑豬。”
寧缺這才反應過來,忍住發笑的衝動,說道:“你現在生的這般白,怎麼會是在說你?別這麼多心好不好。”
桑桑說道:“就是因為你還想著以前的黑,所以我不高興。”
這樣因為曲子發生的誤會,終究只是旅途中的小插曲,二人騎著大黑馬一路東來,見滿野油菜花,看色彩鮮豔的農宅,終於到了長安城前。
雄城入雲,壯闊無雙。
多年前他們自渭城南歸,看到這座雄城的時候,曾經生出很多感慨,而現在他們則很平靜,因為他們在這裡生活過很長時間。
寧缺的內心其實還是有些激動,因為他帶著昊天回家了。
“我沒有說過要進城。”
桑桑的這句話就像是盆冰水,把他淋了個透心涼。
他想了想後說道:“我確實沒有道理要求你進城。”
昊天降臨人間,如果說有什麼能夠威脅到她安全的存在,那麼便是長安城裡的驚神陣,哪怕是殘缺的驚神陣,也讓她感覺警惕。
來到官道旁的離亭裡,看著遠處的雄城。他沉默了很長時間,問道:“如果這裡不是這場旅行的終點,那麼哪裡是?”
桑桑說道:“如果這是你旅行的終點,那麼你可以離開。”
寧缺沉默不語,直到回到長安城前,他才明白這場昊天與人間的戰爭,遠遠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旅行還將繼續。
他可以用自殺來威脅她,要求她必須跟著自己進長安城。但他不想這樣做,因為這樣做沒有意義,那並不代表勝利。
桑桑自己願意走進長安城的那一天,才是勝利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