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是穎川鍾氏的,嫡長房一脈的鐘會。三十四五歲,國字臉粗眉毛,很有幾分浩然正氣。
這位從來都是一張面癱臉,少有表情鮮活的時候,這時也面露焦急之色,根根分明的鬍鬚都讓他扯的有幾分外翹了。
當著郗廷尉,鍾少卿沒有半分隱瞞,怎麼回事一五一十就都說了。
事關謝家,他也沒敢瞞。
“……到那時把唯一那活口給抓起來,人家跪地上沾著身上沒幹的血就在地上寫了個大大的‘周’字。”他咬牙切齒。
郗廷尉也皺眉,誰家出事都比謝家強。
這謝家怎麼戲這麼多——
不對,“是那個周家?”郗廷尉頭疼,進去賊人一百來人,那得是什麼概念,想把謝家殺個片甲不留?
周家這是恨不得把謝家連根兒都給斷了?
“還問出什麼?誰指使的?周家的哪個啊?”
他與周祭酒有交情,真心不希望是這老傢伙犯糊塗。那麼清高,那麼敏銳的一個人,不希望他晚節不保。
雖說郗廷尉看周祭酒什麼都還挺好,唯獨不會教育子女。
瞅瞅他們周家教育出來的那個娘子,他都沒眼看,也是週週正正的才女。當初他瞅遍了自己家的兒子,著實那臉是不夠看的,怕辱沒了周家四娘子,不然真還就和周家親上加親了——
周家三娘嫁給了三房的六郎。
不過,回過頭去想,還真虧得沒親上加親。誰成想週四娘能這麼手狠手辣,小小的娘子就敢下毒殺人……他人老了,判案無數,要了無數人的性命,但你讓他親手下毒殺人,他也不怕。想,心裡就直哆嗦。
謝家的事若真是周家乾的,那周家算是徹底完了。
此時此景拿謝家下手,要麼下手狠絕,連根拔除,當然主要是謝顯,否則那就是自尋死路。他看得清楚,謝顯可不是什麼打左臉送右臉的,心性堅韌,睚眥必報的那麼個人。整不死他,他反手就能弄死你。
“那人,是個啞巴。”
少卿一句話把廷尉都給說懵了,謝家能人輩出啊,把啞巴的嘴都給撬開招供了。
“太多的還沒來得及細審,我琢磨先來回稟大人。”少卿畢恭畢敬。
官場上沒幾個傻人,至少像潘朔那樣的少有。謝家的事兒處理不好,那是招人怨懟的,他不能自己背這鍋。
上面有高個兒的頂著。
再者,謝顯現如今的身份地位,也輪不到他一個少卿主持公道,遲早得報到皇帝跟前。他瞞著不報,好像他想貪功似的。
郗廷尉點點頭,也明白這個理兒,起身撣撣衣裳:“容我先去跟皇上知會一聲。”
說是知會皇上,其實主要還是跟謝顯通通氣。
謝家鬧這麼大的災,怎麼也不能瞞著人家。
殊不知謝顯早從謝家傳進來的口信裡知道了,蕭寶信可沒藏著掖著,一切如實報上來的,進去多少人,謝家就給撂倒了多少人。
背後指使的是誰,牽扯到哪裡,一五一十都在他心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