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鄭嫻兒從綴錦閣回去的時候,局勢尚未有明顯的變化。
百姓們口中仍然紛紛議論著此事,據說褚先生受了刑,尚未招供,案子一時還定不下來。
並沒有人知道樓闕有沒有受刑,不過,想也知道他的日子不會好過就是了。
陳景行的速度倒不慢。這才一天時間,陳家自陳其事、為樓闕脫罪的狀子就已經遞到了衙門裡,街面上也已經開始有了陳家出面闢謠的傳聞。
聽說衙門裡頂不住壓力,已經開始四處搜捕樓闓和陳景真,要追究他們的誣告之罪了。
這件事勉強算是出現了一個不錯的轉機,但其實並不怎麼值得高興。
因為,黎縣令已經趁機把樓闕弄進了牢裡,即使確定了“**民女”一案純屬子虛烏有,他也絕不可能再把樓闕放出去。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黎縣令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鄭嫻兒如今只盼著快點把樓闓他們找出來,狠狠地收拾一番,解解氣!
馬車快到樓家的時候,鄭嫻兒便向小枝吩咐道:“回頭再見著陳景行,就說他妹妹那件事暫且不用管了,以後叫書生們想盡一切辦法為褚先生說好話!我記得先前不是說那本詩集編出來以後又被林先生改動過、還添了幾首詩進去?咱們就放出話去,說反詩都是林先生加進去的、甚至就是林先生寫的,是他故意陷害褚先生和門下弟子……”
小枝並不知道詩集的事,只得細細地記下了鄭嫻兒的話,預備回去之後說給陳景行聽。
鄭嫻兒說完之後,自己又擰著帕子想了一陣。
關於這個林先生,她並沒有太多瞭解。樓闕似乎提到過幾次,但從未表達過什麼敬仰之情,想必人品學問都遠遠不能與褚先生相提並論。
既然如此,不如就乾脆叫他來背個黑鍋算了。如果犧牲他一個能救下褚先生和門下那十幾個得意的弟子,那也算他林先生功德無量了!
鄭嫻兒一邊盤算一邊安慰著自己,心裡並沒有多少負罪感。
她甚至開始暗暗嘀咕:這位林先生,跟樓老爺子切齒痛罵的那個“林老賊”會不會有點兒關係?
如果真有那麼巧合的話……
鄭嫻兒忽然覺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這時馬車已停了下來。鄭嫻兒只得收拾起情緒,開門下車。
一開門,便看見馬車旁邊站了許多百姓,正朝著樓家大門的方向指指點點。
鄭嫻兒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一眼便瞧見了正門上醒目的一個“×”。——那是兩道互相交叉的封條,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桑榆縣縣衙封”。
小廝從旁邊的角門裡跑了出來,急道:“奶奶可回來了!縣衙裡那些王八蛋把咱們府裡都封了,太太被他們給氣昏過去了,這會兒剛醒過來,正在掉眼淚呢!”
鄭嫻兒一語不發地在門口站著,許久都沒有挪步。
小廝都快急哭了:“奶奶,您快進去看看吧!”
鄭嫻兒迴轉身去,面朝著人群。過路百姓的議論聲更大了一些,並沒有人顧忌她和樓家的顏面。
鄭嫻兒咬了咬牙,轉身邁步走到正門前面,抬手便把那兩張封條撕了下來。
“奶奶,這使不得呀!”小廝嚇得雙腿都打哆嗦了。
鄭嫻兒隨手把封條扯碎了,往臺階下面一揚,朗聲道:“樓家無罪,他憑什麼來貼封條?反詩一案到底是怎麼回事,黎縣令他自己的心裡比誰都清楚!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樓家還沒倒呢!”
小廝唯唯諾諾地應著,忙上前來替她把大門推開了。
鄭嫻兒跨進門檻,忽然又回過頭來,向看熱鬧的百姓大聲說道:“都散了吧,沒什麼好看的!他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想在桑榆縣一手遮天,怕是還不夠資格!”
說罷,她也不理會眾人的驚歎,提起裙角徑直走了進去。
寧萱堂。
樓家眾人都在,滿滿當當地擠了一屋子,大人孩子一起哭,亂成一團。
鄭嫻兒一進門便皺起了眉頭:“還沒死人吧?哭成這樣算怎麼回事?”
樓夫人從軟榻上撐起身子,向她伸出了手:“你過來坐著!”
鄭嫻兒依言過去坐下,細看了一番,發現掉眼淚的都是些面生的小丫頭,想必是因為年紀小沒經過什麼事的緣故。其中有兩個哭得特別厲害的,打扮得也格外俏麗,一時卻想不起是哪一房的。
胡氏注意到了鄭嫻兒的目光,便向她解釋道:“那兩個是慎思園的丫頭。”
鄭嫻兒想了一想,明白了。
慎思園的丫頭幾乎全都是她挑來的,僅有的兩個例外,是錦香進府的時候順便帶進來的兩個貼身婢女。
如今看來,怕也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