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定元年五月十六日,大吉。
一大早,減免賦稅以及大赦天下的聖旨已經下發出京,曉諭天下。
皇帝攜太子親赴宗廟祭祀,焚了祝告天地祖先的表文,之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宮城另一側的社稷壇,祝告江山社稷。
完成這一系列儀典之後,太子才可以返回宮內,在太和殿前跪受冊、寶,並受百官朝賀。
一上午的時間要跑三個地方,而且還是浩浩蕩蕩拖著儀仗去的,當然很耗費工夫。
前兩個地方都是鄭嫻兒不用去的。因此當樓闕四更天就起身焚香沐浴換朝服的時候,鄭嫻兒照常美美地睡了個懶覺,直到天色大亮才在丫頭們的千呼萬喚之下起身穿衣。
內廷司給她送來的衣裳是一套正紅色吉服,鳳冠也是金燦燦亮閃閃的,瞧著特別喜慶。
鄭嫻兒瞅著那件衣裳,卻有些發愁:“怎麼這麼長啊?難道我今天要踩高蹺出門?”
豔娘這些天與她相處久了,知道她的性情,便掩口笑道:“這話可千萬別讓外頭的人聽見,人家會笑的!”
鄭嫻兒撇嘴道:“可是我真的穿不起來啊!”
豔娘只得細細地向她解釋:這是曳尾長袍,只有舉行大典的時候才能穿的,後面的尾巴要拖到地上,不用踩高蹺拎起來。
鄭嫻兒聞言不由得嘆了口氣:“好麻煩啊!”
事實上,這些日子宮裡的嬤嬤們一天兩次掐著點兒來報到,一會兒要給她講本朝歷代賢德女子的故事、一會兒又要教她學宮裡的規矩,早已經把她擾得煩不勝煩了。
豔娘笑勸道:“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辛苦些也是值得的,您暫且忍耐些吧!”
“什麼‘大喜日子’?說得跟成親似的!”鄭嫻兒失笑。
豔娘斂了笑容,正色道:“就是成親啊!接了太子妃金印,您就是太子殿下唯一的正妃,要上宗譜、內廷司造冊,誰也賴不掉了!”
“這樣啊……”鄭嫻兒摸摸自己的肚子,感覺有點兒怪怪的。
豔娘又笑道:“因為您和太子殿下之前沒有正式拜堂成親,所以今日朝賀之前加了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跪拜敬茶的儀式。皇后娘娘體諒您有孕在身,免了三跪九叩以及跪聽訓示的規矩,意思意思就過去了,不會很累的。”
鄭嫻兒聞言鬆了一口氣:“所以這算是一切儀式從簡咯?這麼說皇后娘娘還是很疼我的!”
豔娘看著她的笑容,欲言又止。
妝扮停當之後沒多久,宮裡便傳了訊息過來,說是皇后召見。
鄭嫻兒只叫丫頭回說尚未梳妝完畢,不肯去。
於是這麼三拖兩拖,就拖到了太和殿那邊派人來請的時候。
這一次,鄭嫻兒半點兒也沒推脫。
誰知到了太和殿才知道,樓闕他們還沒回來,倒是皇后在殿內等著她。
鄭嫻兒傻眼了。
還帶這麼玩的?!
沒法子,來都來了,鄭嫻兒只得乖乖進殿,去見她的“正經婆婆”。
行禮的時候,皇后打算給鄭嫻兒一個下馬威,故意叫宮女準備了一碗挺燙的茶水,一滴一滴地抿著,預備把這一大碗茶水抿幹了再叫鄭嫻兒起身。
誰知鄭嫻兒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等那聲“起來吧”。
於是皇后端著那碗還燙嘴的茶,看著已經自己做主坐了下來的鄭嫻兒,一時有些發愣。
還帶這麼玩的?!
有一個瞬間,皇后有點想打人。
但她最終還是成功地忍住了打人的衝動,姿態優雅地放下了那碗沒來得及喝的茶,抬起了頭。
鄭嫻兒眨眨眼睛,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皇后怒上心頭,卻竭力壓住了怒氣,沉聲說道:“幾次三番請你不到,本宮只好親自到這太和殿來見你了。”
鄭嫻兒一臉惶恐,欠了欠身,卻沒有站起來:“皇后娘娘說這話,臣女可就惶恐了!先前臣女是在梳妝啊,總不能衣冠不整地來見娘娘吧?後來剛剛收拾利索了,正要去給您老賠罪呢,就有太和殿的奴才去請了,臣女怕耽誤了大典,只好先往太和殿來,反正皇后娘娘您也是會來的嘛!”
“哼,狡辯!”皇后準確地作出了判斷。
鄭嫻兒乾脆也不再反駁,直截了當地跳過了這個話題:“皇后娘娘召見我,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