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蔡相家的衙內果然是神通廣大,開封府裡頭卻是如入無人之境,各級官吏遇見的無不笑臉相迎,只一會兩人便在一個佐貳官的帶領下到了監獄之中,那牢頭聽說是蔡相的衙內過來,自然殷勤的侍候。
“近日進來的那個林教頭,卻是我的好兄弟,你等且好心的看護,若有個三長兩短,那時休怪俺不近人情。”蔡鞗當著眾人的面,便狠狠的說道。
在場官吏衙役自然都是唯唯諾諾的應下,其中個別有過小心思的,心裡都暗暗慶幸,虧得沒有下手,不然討好了一頭狼,卻要得罪了一隻虎,實在是划不來。
其後蔡鞗便隨著官員喝茶去了,古浩天卻拎著食籃隨著一個小吏進入了牢裡。
在一個陰暗惡臭的牢房裡,古浩天見到了林沖,且見他仰臥在一團雜草之上,手腳戴著鐐銬,眼神空洞洞的呆看著頭頂幾片破瓦,兩天不見簡直變了一個人似的。
“林教頭,你家兄弟前來看你了。”
那小吏喊了一聲,林沖這才回過神來,隨即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訝。
“師弟,你怎的來了此處?”
“卻是看望師兄來了。”
古浩天應了一句,便給那小吏塞了一塊銀子,請他開啟手腳鐐。那人面露喜色,隨即照著做了,又喊人拿來一張小几,兩張凳子,這才轉身出去。
“師兄受苦了。”
古浩天一邊說著,一邊在小几上擺了酒菜,然後兩人對面坐了。
“外頭現在如何?”林沖著急的問道。
“師兄放心,嫂嫂已經接到張世伯家裡,眼下還算是安全。只是你這兒卻有些麻煩,高太尉盯著此事不放,我與張教頭也已託了不少人,看來死罪可免,活罪卻是脫不了。”
林沖聽了,登時眼中便冒出一團火來,但慢慢的又萎靡了下去。
“高家勢大,終究不是我們能對付的得。”良久他弱弱的吐了一句。
“若是定了發配邊遠軍州的罪名,師兄又如何打算?”
“災年月厄,惡了高家,便聽天由命吧!”
林沖嘆了一口氣,愣愣的坐在那裡,不知想些什麼,好一會又說道:
“你嫂嫂尚年輕,我不想拖累於她,明日我寫一封休書與她,免的誤了她的前程。”
古浩天聽了心頭震了一下,這師兄莫非腦子進水了,難道他不知道高衙內正對張氏虎視眈眈,就等著這樣的機會嗎。隨即他又想起原著中,林沖在起解服刑時,果然是做了這樣一件事的。後世讀者評論林沖此舉時,都說他為了保住自己的前程,主動把老婆送給高衙內。
這個師兄難道真的是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古浩天頓覺得心裡一陣不適,他便試探著問道:
“你若是休了嫂嫂,高衙內豈不正有錯口,他若是再來威逼嫂嫂,那可怎辦?”
林沖的眼神掙扎了一下,卻並無言語。
古浩天見林沖神色,便知其心裡確有一些陰暗的想法,心裡頓時火起,便毫不留情的問道:
“師兄與嫂嫂恩愛多年,應曉得她的性子,試問,她可是水性楊花之人——如若不是,那師兄此舉卻是把她往絕路上逼啊!多年夫妻你可狠的下心嗎?”
林沖的身子顫了一下,眼睛裡露出痛楚的神色,他把頭深深的埋進了雙臂裡。
古浩天淡淡的看他一眼,隨即又往其心裡剜了一刀。
“小弟在鄆城跟師傅學藝之時,他老人家常常教導於我,習武者,俠義為先。你是師傅的得意門生,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跟講過此話。市井小民尚且能為親人豁出性命,堂堂周侗大俠的弟子,十萬禁軍教頭,卻連自家妻室都護不周全,你一身武功有何作用,俠義之風又在那裡。師兄我實不知你想的是什麼,難道這區區一個教頭竟那麼值得留戀?難道高俅那惡毒小人真有那可怕?且不說別人,便說說先前的那個徐寧,他一個金槍班的教師,權位比你低嗎?家財比你少嗎?但是他為了妻女,卻敢立馬橫槍,敢於面斥高俅,他或許武藝不如你高,但膽色你不如多矣……”
“師弟,你不要說了!”
林沖痛苦的叫一聲,卻把眼前的一個酒杯捏的粉碎,只見白色的瓷粉混著鮮紅的血液,點點滴滴落了醃髒的雜草裡。
隨後他拿起眼前的那瓶酒,仰頭就往嘴裡倒下,片刻間一瓶白酒喝的乾乾淨淨,他隨手把酒瓶一扔,翻身就倒在雜草上。
“你走吧!”
林沖含糊的吐出了三個字,便閉著眼昏昏睡去。
古浩天憐憫的看了他一眼,心裡想著,但願今日這一通重擊,能起到醍醐灌頂的作用,他要的是一個英武睿智,能成為他得力臂膀的師兄,而不是空有一身武力卻行屍走肉的木頭人。
然後古浩天緩緩的起身,快步走出那汙穢陰暗的通道,外頭一片美好的陽光,他深吸一口氣,心裡覺得今日之行或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也許那個麻木懦弱的靈魂能夠就此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