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這位官家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他翻著手上的奏報,漫不經心地說道:“張相。”
張靜邦趕忙回道:“臣在。”
樊存低頭看了看他:“設粥棚向百姓施粥一事,你與百官做得不錯,該有賞賜。”
張靜邦低頭行禮:“官家,臣不敢居功,此皆是官家聖恩。”
樊存話鋒一轉:“但是……朕讓你們商討一個革除恩蔭之法,為何直到現在,也沒有一個定論?”
張靜邦趕忙說道:“官家,恩蔭乃是祖宗之法,我朝與士大夫共天下,這恩蔭之法乃是我朝根基,不可動搖啊!
“當年王文川變法便想要改革恩蔭之法,結果搞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讓我朝動盪不已,這才有金人趁虛而入。
“官家讓臣與同僚去想這革除恩蔭之法,臣等苦思冥想,參考歷代先皇舊事,又聽取諸多士子與百姓的意見,實在是難以找到兩全之法。
“官家之命,臣等不敢違背,只是此事牽涉甚廣,恐怕還是要……徐徐圖之。”
這顯然是張靜邦與其他官員們的共同看法了。
恩蔭是官僚士大夫階層最重要的一種特權,當今的官家竟然要革除?
這要是不做點什麼,豈不等於是拱手交出自己的命根子?
當然,張靜邦等人也不敢跟皇帝公然叫板,只能以這種方式拖下去,表達自己不合作的態度。等皇帝沒了辦法,此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就在張靜邦以為此事已經過去的時候,卻聽到高高在上的皇帝突然一拍龍椅,大聲呵斥道:“張靜邦!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勾連群臣,向朕施壓?”
張靜邦不由得一驚,趕忙跪在地上:“官家,何出此言?臣一心為官家辦事,絕無二心,怎敢向官家施壓?”
樊存冷著臉:“那為何事到如今,連一個革除恩蔭的方案,你們都拿不出來!
“若是不能,那便是你的才能,根本不足以做當朝宰執!
“若是不願,那便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
張靜邦更慌了,但還是勉強支撐:“官家息怒!臣忠心可鑑,然則革除恩蔭一事,確實事關重大、相關條例極為繁瑣,不是三兩日便能捋順的!”
樊存冷笑:“哦?事關重大?極為繁瑣?
“來人,將朕革除恩蔭、改革科舉的舉措,念給他聽!”
一位小太監點頭稱是,立刻拿出準備好的詔書,當庭唸誦。
群臣全都認真聽著,大殿中針落可聞。
張靜邦跪在地上,越聽越是心涼。
什麼情況?
他本來沒太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恩蔭本就是官僚士大夫的特權,豈是皇帝一句話就能廢的?不只是他張靜邦一個人不同意,這滿朝的大臣,就沒有幾個會同意的!
他們滿心想著,只要他們不出具體的方案,或者在一些方案的細節上來回扯皮,這件事情至少能拖上幾個月。
就這樣一步一步地消磨皇帝的耐心,這件事情也就拖下去了。
但沒想到,不過短短兩天時間,皇帝自己搞出來了一份官制改革的方案!
這方案直指齊朝目前冗官的現狀,將大量只領俸祿不幹事的閒職給全都取消,一刀切了下去!
而讓張靜邦震驚的還不止於此。
最重要的一點是,皇帝的這方案竟然條理清晰、方向明確,絕不是那種漏洞百出的方案。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們這群文臣,很難挑的出毛病!
正常來說,皇帝雖然手握權力,但對於這些具體的方案,肯定是不清楚、不擅長的。想要推行某個政策,就必須依賴那些有能力的宰執。
就像當初王文川變法時,皇帝也需要王文川這個宰執來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