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戎王帳,正午時分。
原本熱鬧非凡的中帳內,如今人心惶惶,富商巨賈紛紛撤離,大小部落開始朝著東帳轉移,一時間,氣氛異常緊張。
王帳是位於中帳領地內,氣派輝煌的大型氈房組成了一座相當威嚴的中樞。
四周是王帳直屬的長老衛隊,兩萬人的規模不算少,是從五帳抽調的精英部隊組成,這些人清一色的制式鐵甲和標配彎刀,使得他們在鮮戎的軍隊中,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能進入長老衛隊,是一個士兵最高榮譽。
然而,在這肅穆的氈房大帳內,鮮戎的五長老和中帳的貴族以及一些大部落的首領們齊聚一堂,每個人的臉上都積聚著陰沉和驚慌。
西帳長老坐在上席,冷眼掃視一番眾人,心中無奈嘆息,漢人犯境,卻無一人鎮定自若,個個驚慌失措,如待宰羔羊一般,在這裡垂頭喪氣。
貴族們更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在等待著王帳的決策。
其他四位長老們已經默默坐了許久了,一聲不吭,不知道在想什麼。
西帳長老見此情狀,愈發無奈,兒子音信全無,雲州也沒有訊息傳來,不知道情況如何,如今漢人突然兵臨城下,恐怕雲州……他不敢再多想,遠征的十萬大軍難不成已經全軍覆沒?如果是這樣,上國的軍隊該有多麼勇猛……自己還能擋得住嗎?
“喂,長老們,快點拿主意吧,漢人到打到家門口了!”
“是啊,趕緊想辦法,不然鮮戎國要你們何用?”
“對啊,再不跑就來不及了,我聽說漢人的騎兵已經踏入中帳的領地了。”
“早就說了不要招惹漢人,這下好了,十萬大軍都沒擋住,憑我們能幹什麼?”
一時間,那些方才還議論紛紛的貴族們紛紛開口,嚴厲的質問著長老們,在他們眼裡,當權者不過是為他們遮風擋雨的工具,全盤沒有想過這些人曾經的功勞,此刻,言語激烈之程度,竟讓北帳長老氣的喘不上氣。
來自貴族們巨大的壓力,瞬間扣在了五長老的頭上,讓他們感到窒息。
部落首領們不敢說話,他們是依附於那些貴族的,說白了,就是人家的長工,這些貴族個個財大氣粗,壟斷著草原上的貿易,王帳之所以把他們封為貴族,事實上不過是妥協罷了,戰馬糧草武器,鹽鐵銅礦,都需要這些人來和中原貿易,以向國內供給。這也是這些貴族現在敢以如此傲慢的態度向五長老責問的原因。
西帳拍了拍氣的不能言語的北帳長老的肩膀,點點頭,示意他不要和這些人斤斤計較。
“諸位,南帳步度軍隊已經在路上了,想來也該到了,加上王帳軍,七萬兵力,以逸待勞,有何可懼?你們稍安勿躁,若是害怕的,可以先向東帳轉移。”西帳長老站了起來,一番說辭,讓這些貴族們閉上了嘴,畢竟南帳軍隊的實力和步度的名號他們都是心知肚明的,當然,這些滑頭們也知道分寸,真的惹怒了王帳,自己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於是,這些貴族們紛紛點頭,又或者大放厥詞以表忠心,表示自己與王帳共存亡,諸如此類,不勝列舉,再次之後,便都各自離去,那些首領們也很識趣,趁著機會趕緊逃離了這樣的高壓地帶。
“唉,兵臨城下,尚不能同心協力,我鮮戎國,何至今日啊?”西帳長老待眾人走後,撲朔的眼神裡,失望至極,建國之初,五帳同心,貴族協力,才能開疆擴土,稱霸草原,先有白石山大勝,再有雅布賴山大勝。
“是啊,要是拓跋他們在就好了……”北帳長老坐在毯子上,低頭嘆息不已。
這一聲感慨,讓其他長老瞬間心頭湧動,回憶起當年盛況,雖然對於乞洪一直譭譽參半,但是此刻,卻尤為的想念。
“好了,沒時間嘆息了,步度的軍隊到哪了?”西帳輕輕拍了拍桌子,提醒眾人道。
“正在中帳東部待命,掩護國人東撤。”東帳長老答到。
“嗯,敵軍目前只發現了約一萬騎兵,依我看來,必然不止這些,否則也突破不了雲州。我軍只能以守為攻,同時聯絡雲州,看看我兒那邊什麼情況。”西帳長老皺著眉頭道。
“同意,就依西帳所言。”東帳說道。
“我沒意見。”北帳也附和道。
“南帳軍隨時待命!”南帳長老自通道,他很期待這次戰鬥,步度也該躋身於鮮戎名將之列了,之前被三大將的光輝掩蓋太久了。
“那就這樣,北帳,東帳軍隊不宜調動,務必堅守本土,不要讓匈奴和突厥鑽了空子,這次,就由南帳軍和王帳軍迎擊,我親自掛帥!”北帳長老緩緩站起身,深深喘口氣,臉上的苦澀可見一斑,本以為功成身退,可以安度晚年,沒想到,到了,還是得親自上陣。
其他三位長老自然是沒有意見,紛紛起身。
“立刻傳令!衛隊就在王帳周圍列陣迎敵!”西帳颯踏流星,毫不猶豫的走出了富麗堂皇的氈房,對著氈房外,早已經候命多時的各級將領下令道。
眾將齊齊行過躬身禮,毅然轉身,西帳長老要親自帶兵的訊息,自然是振奮人心,這個年逾古稀的老人,是曾經創立這個國度的人,他是鮮戎國的象徵,是鮮戎國人心中的神!
“神佑!”西帳長老高呼一聲,周遭士兵接連傳聲,一時傳遍四方,兩萬大軍齊聲,響徹整個王帳。
隨後,在一番簡單和莊重的儀式中,西帳長老請出了他多年未曾穿過的鎧甲和兵刃,當那塵封多年的木匣開啟,裡面那柄已經黯淡無光的彎刀出現在眼前時,西帳長老猶豫了一陣,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佈滿皺紋和老繭的雙手,心事重重的拿起了自己曾經的兵器,有些話,此時此刻,欲說還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