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在熱火朝天地侃著大山,雖然夜已深,但是,卻沒有人願意離去。
可見,這個場兒還挺有凝聚力的,本次和府的家宴還是蠻成功的。
有好吃的也就罷了,還出其不意地安排了個烘焙比賽和評獎活動。和大人真是煞費苦心啊,人們也是很領情的。
不成想,這兩個參加烘焙比賽的選手又如此地奇葩,這讓今夜簡直是驚奇不斷(注:不敢妄加誇讚是驚喜不斷,遂說成了是驚奇不斷),怪不得大家夥兒哈欠連天的,抵抗不住生理上的睏倦,卻還有精神上的好奇支撐著久久不願離開。
主要的原因還有兩個,只不過大家夥兒不善於總結自己的心裡,沒有意識到大概是這兩個原因驅使的。其一,是大傢伙總覺著這是個謎題,怎麼說也是花姑娘的十二星座的麵包最棒,但是,名不經傳的小書生卻得了頭獎,這到底是個怎麼回事兒。其二,則是既然小書生參加烘焙的原因是為了恢復和小紅姑娘的婚約,那麼說,這個過程中也多少暴露出小紅姑娘和小書生兩個人在脾氣、稟性、追求,以及為人處世上的不同,特別是兩個人關係也不是那麼的融洽,而現如今小書生贏得的比賽,那麼,這個看似不般配、不“合爐”的婚姻還會不會有戲呢?這更是具有八卦精神的看眾們不願意離場的原因。
一個評委顫悠悠地從人群背後被家童扶著走向大堂的中央,這一步三晃的,讓覺著這是位風燭殘年、弱不禁風的老人。
“尚大人,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您不是已經由家人陪護著回去安歇了嗎?是不是小弟府上哪裡不周,還請老兄您多多擔待。”和珅和大人連忙上前恭迎。
“哪裡,哪裡,賢弟啊,要不是你那劑麵包的作用,我也是早就‘葛優癱’啦。”尚大人樂得簡直是鬍鬚亂顫,好像中了彩票一般(注:按照規定,評委只能拿到評審費,而不能在事先投注,可見,並不是因為中了彩票才如此地高興)。
和珅很是驚訝,一向裡,這尚大人是有名的病秧子,經常早朝不去,以各種微恙的藉口來告假。今天,要不是因為自己的花雕老酒把這個老酒鬼給勾搭來了參加夜宴,還真的很難以請得動這位老人家。
“也不知怎麼的,我這些日子經常半夜驚厥,而且,常常有不久於人世的自知,每每,對自己年少輕狂多有反思和豔羨,就更加不願意這麼老麼咔嚓眼兒地苟活於人間啦......”尚大人一改平日裡當官的倨傲和風度翩翩,此刻,他緊緊抓住和珅和大人的雙手,眼睛微紅,嘴角哆嗦,很是感激地訴說著。
和珅一向自重,同時,也看不得人與人的過分親近,自己當官以後,更走的是疏離範兒。誰成想,今天,這位尚大人一改平日的官家派頭,如此地和自己套著近乎。這迎面而來的熱烘烘的哈氣,直撲到和珅和大人的臉上。
和珅只好勉強地拿出一付理解的表情來。
尚大人說:“我這病根啊,就是長期不得升遷,家裡又是妻管嚴,所以鬱郁不得志,憋悶而得。可虧了你府上今兒個的評委活動。”
大家一聽,就明白了,原來,老先生是在感激今天活動之精彩、佳餚之豐盛啊。
尚大人說:“像我這樣一個掐算著往生的日子的風燭殘年之人,卻在這裡好像找到了生命的青春之泉,一下子得了藥方,老樹發新芽又活了過來。”
和珅心想:“我也不想在你那裡記一筆賬,你也不必這麼感恩戴德的,也是要嚇到我啦。”
心裡雖然這麼想,和珅和大人臉上卻照舊掛著一臉的微笑,一臉的耐心,在默默地奉獻著自己的耳朵,一付悉聽尊便的模樣。
尚大人越說越激動,開始口若懸河起來,根本不像個老病秧子,倒像是個訓話的舍監:
“我那不聽話的兒子要是知道我今兒個有迴光返照,那他可就氣死了,這繼承我家業的事情看來又得被推遲許多年啦哈哈哈。要說,現在的年輕人可真不成器啊,我聽說那個什麼賈政賈大人的兒子寶玉雖然是含著塊美玉降生的,眾望所歸,可惜啊,越長大越不成器,成天價跟那個混世魔王小薛蟠混在一起能有什麼好......”
尚大人原本是要感謝和珅和大人此次宴請對自己的身體的極大助力,不成想,一開口嘴就沒個把門兒的,一下子就說成了張家長李家短的是是非非。
尚大人接著說:“現如今啊,真是陰盛陽衰啊,你看看,這隨隨便便一個弱女子,這位貌美如花、弱不禁風的花姑娘,她卻能夠妙手回春,治好我的病......”
尚大人的一番話讓寶玉扮成的花姑娘簡直是哭笑不得,他罵的寶玉是自己,他讚的花姑娘也是自己,可見,這歲數越大眼睛就越濁。
小紅姑娘可是在偷著樂。心說:“呵呵,寶玉啊寶玉,你小子也有今天,被人點名道姓地罵了你的真身不算,你假扮的人物反倒成了這個社會被大家夥兒所稱讚、接納的人,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不過是換了個性別換了個打扮,卻有這麼反差的反響,說明你這人真是娘炮,也說明,這真是個操蛋的社會!”
小書生湊了上去,對尚大人施了一禮。
可惜,尚大人憐香惜玉的,稀罕的都是大姑娘小媳婦兒的,卻連正眼都不看一眼這身邊的窮酸臭小子。
當然,很大的原因在於當年尚大人進京趕考的時候也不過就是和小書生一模一樣的窮酸臭小子,要不是被宰相家的“老大難”長閨女給當街一眼相中了,被強行拉郎配、被入贅,也不會有今天的高官厚祿的生活。
可惜,人是最看不得鏡子裡的自己的,一旦擺脫了自己的窮困潦倒的出身,尚大人就想把那些個年輕時候的事兒給忘個一乾二淨。
看見小書生,尚大人不免有說不出個為什麼的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