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晴雯、晴雯等下馬,酒肆裡竄出個夥計。
夥計見來當頭的是馮熊化吉忙笑臉招呼道:
“將軍,這就回來了。”他見老馮後面是個五人除晴雯之外一個個都是還沒長成型的青瓜蛋子。
他瞅見個頭最小的小書生晴雯更是緊緊攥著手中的韁繩沒有下馬,細嫩的小臉已被寒風撕裂了幾道口子,口子處的血跡已凝成了暗紅色,白淨的臉上朵朵桃花兒開。
“小哥下來吧!進屋暖和暖和……”
店裡夥計並沒有按照內地的禮節,對這個束髮綸巾的貴族子弟行禮,而是不拘小節地隨便打了個招呼,引季康下馬。
這夥計比誰都清楚,不管你之前身份有多尊貴顯赫,可一旦到了北長城,大家就都一個樣了,都是守衛大周北疆軍事防線長城上身份平等的守夜人。
酒肆孤孤零零地屹立在通往長城的必經之路上,那北邊逼人的寒氣正從壺北口向南刮來。
這裡,多數時候異常冷清。一年中,只有開春後的第一個月,會熱鬧上一陣子。平日裡,除非有來往送軍情、傳王詔的斥候經過,幾少有人。
斥候往來如電,在這裡也僅僅是換馬歇腳,並不作停留。
眼下這時節不是補充新兵源、替換老兵的季節,也不是士兵休假的檔口,能看到個人影兒,就算謝天謝地了。因此,見有來客,這店夥計別提有多開心了。
酒肆之熱情好客,就像是口張開嘴的大鍋,直等著面片下鍋似的熱情騰騰、有求必應。
晴雯見枯瘦如猴的店夥計招呼小書生晴雯,於是對大夥說道:
“都下馬吧!”
晴雯心下不怒反喜,因為從小到大,她難得得到這樣的不拘之禮。
寶玉等人也跟著下了馬,搓著手欣欣然地進了木屋。
酒肆室內很簡陋,一個樺木拼接成的小方桌,長凳圍了一圈。
方桌上,一摞碗、一把竹筷子,倒也乾淨齊整。西側有一道門,掛著一塊黑布簾子,內裡多半應該是伙房。
一個老頭子蜷縮著身子依偎在角落的大木凳上,正打著呼嚕。一隻貓蜷縮著身子依偎在角落的小木凳上,正打著呼嚕……
馮熊化吉已早一步落座,手捧一隻大酒碗圍爐獨飲。見晴雯進來,他就喚醒那瞌睡的老兵去弄點吃的東西來。老兵迷迷濛濛地起身,碰灑了貓食盆,那老貓一竄,上了房梁。
伙房內,拴馬的夥計對老兵說道:“這小子得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啊,才會在這個季節被‘送來’?!被髮配此處守邊的,多半是淫賊吧!這小畜生看著倒是不像。不過,來頭還真不小,竟然由馮將軍親自接來。”
老兵咳嗽一通,淡淡回了一句:“毛猴,你可莫瞎猜,老老實實去幹你手上的活去!”
薛蟠耳朵尖,聽到了伙房裡這兩人的談話,心裡想,這殿下和守夜人真是夠給我等面子的,這季節“發配”我們來此地,咱這都被當作淫賊啦。
他偷偷嬉笑著看了一眼小書生晴雯,晴雯自然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老馮給大家一人倒了一碗烈酒,讓大夥驅驅寒。晴雯也不含糊,一口氣酎了這碗烈酒,辣得直張嘴,噝噝哈哈地呲牙咧嘴著。
晴雯只當沒聽見也沒看見,並不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