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裡,老梨木做的長案上,茶匙、茶針、茶漏、茶夾、茶則、茶筒……六君子一應擺齊。
院落外,月影在粉牆上斑駁,修竹在清風中輕搖。
掉根針都能聽到的木梓草房,靜如禪房。
雲母屏風上,映出一位長衣飄飄的女孩的身影。
她就是大堰河最年輕的茶王——譚芊萩。
郎朗清輝之下,女孩蒼白而清秀的面龐有種出世的氣象。去年“封王”時,譚芊萩尚不足十二歲。因為一直於孤山的雲頂茗茶修身。只有逢到一年一度的鬥茶活動,她才會回到村裡來。
因修“清斷”之氣的緣故,她沒有回家,而是住在了這處單為她煮茶之用的別院。
她輕手一揚,於神識的深處,暗暗潛了她的思緒,去尋訪村頭甘花溪畔的荷塘。
甘花溪,大片大片的荷葉已經微微泛黃,荷葉上躲藏著似有還無的露水。
此時,那染了秋意月色的、若隱若現的露珠兒正被女孩的思緒輕輕捻起。
不知怎的,她美麗、重重的長睫毛向下一合,一滴滴透明、純淨的露珠便被她的神識引領而歸,已然落入到眼前的玉缽之中。
譚芊萩用青葉蓋住玉缽,將珍貴的露珠整合的一抔水輕輕地放在一個特製的木桶中。
然後,用手提著走到院子中,她將木桶掛在轆轤的井繩上,徐徐地放下老井,要將這採擷而來的珍貴露珠美美地冰上一夜。
這一系列的舉動,都是在為明天一早舉行的“鬥茶”做著準備。
鶴唳月影,清水小妹。譚芊萩在笑,她信心滿滿……
此時,咕咕和少一正踩著一腳爛泥,在荷塘裡忙活著,相比於譚芊萩自然而然就能帶出一派清淨境界來,他二人所到之處,可就是“聽取蛙聲一片”嘍。
咕咕見少一費力地提著個大水罐,笑著將之接了過來,興致滿滿地嘮叨著:“這泡茶之水可講究啦,秋天的雨水,用來烹茶為最佳;其次呢,則是梅雨季節的雨水;再次之,是春雨;而夏季多暴雨,那是最差的。”
少一因為這個季節無法取到最好的水,而替咕咕很是擔憂,禁不住地問:“剛下完雨,這煮茶的水不能將就,尤其是明天,你就要和茶王鬥茶啦,沒有上好的水可怎麼行?”
“所謂‘天泉之水只應天上有’,我們是凡人,凡人用凡人的自然素材就成。至於‘好季好泉’嘛,什麼季節就應什麼季,不用擔心。”咕咕大大咧咧地回答道。
咕咕接過少一手中的大水罐,繼續安慰著心急火燎的少一,說:“你不要覺得你之前汲的秋雨都浪費了。呼風喚雨,遇鳳呈祥,那,都得靠緣分。”
少一不解地說:“你是說自己沒緣分遇見好水嘍?!”
咕咕不好意思地低頭摸著那根杉木棒子,道:“我和刀槍劍戟的緣分,倒是大些。”
咕咕拎著水罐,極有耐心地一路找尋,專門去收集那自然中的“天酒”。
咕咕講解過,所謂天酒,就是蘆葦花尖上的露水啊,尾稻垛上的清霧啊,睡蓮上的滾珠兒啊……
可汲了大半個晚上,水罐的底兒還沒有被沒到,可見採集到的“天酒”少得可憐。
少一看在眼裡,急在心上。
咕咕回頭一看,少一的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了,她這才意識到,是時間不早了。
這回,她拿起葫蘆瓢,話也沒說就走了。
不大一會功夫,咕咕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