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正是草長鶯飛,春光大好的時候。
離開前,他去見了虛雲。
虛雲已經老得起不來身了,見了他,激動得顫顫巍巍半天沒說出句整話。
純一和從前向慧無辭別一樣對虛雲說:“我走了,保重。”
常清察覺到結界散了,急急忙忙找過來,見到純一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才恭恭敬敬行禮問:“老祖宗要去哪裡雲遊?”
純一:“不回來了,不必再等。”
常清早有預料,只是依舊免不了傷心。靈氣稀薄,修士沒落,沒了純一,或許用不了百年,法源寺就找不出能夠入道的衣缽傳人了。
他抬頭朝純一看去,想要記下這個為末代時代畫下句號的佛子。
那雙上挑清厲的鳳眸垂視著,有著佛陀俯瞰蒼生的悲憫,還有著前所未有的柔和。
他看到的不再是泛泛眾生,而是站在他眼前的人,是此時此刻的虛雲與常清。
常清一震,一種不詳的冷意躥上後頸,視線再次不受控制地落在純一身後,訥訥,“純一法師……”
純一立掌,道了聲佛偈,轉身離去。
常清站在原地目送著純一的身影一點點遠去。
人世間所有的哀樂,不過是一場又一場的離別與重逢。
純一已經走出離別,要走向重逢去了。
純一去看了林驚春。
林驚春和林驚蟄離開了京都城,去了一座叫新城的小城市。
這個小城市似乎被賽博朋克的高新科技遺忘了,沒有遮天蔽日的摩天大廈,也沒有蟻巢般的貧民窟危樓,這座城市的陽光很慷慨,哪怕是上個世紀的老房子也一視同仁照耀得亮亮堂堂的。
這個城市的節奏也沒有京都那麼快,慢悠悠的行人,幹淨整潔的街道,恰到好處的科技彷彿在努力親近每一個普通市民。
純一找到林家,按響了門鈴。
但過了很久,才有人挪到門口開啟了貓眼。
“咔噠”一聲,門鎖開了。
林驚蟄只開啟一條門縫,透過門縫問純一,“你來做什麼?”
“我有話和他說,說完就走。”
林驚蟄丟下一句“我問問”,關上門去了主臥。
過了一會,他返回來開啟門說:“快進來。”
純一矮身走進去。
林驚蟄被他過分高大的身形逼得後退了一步,這才發現,純一背上揹著一副巨大的棺槨。
他愣了兩秒,才顫聲問:“是姐姐?”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要聽不清,但話音剛落,不遠處的主臥就響起了噼裡啪啦的碰撞聲。
林驚蟄連忙回神小跑,恰好和扶著牆走出來的林驚春撞了個正著。
林驚蟄下意識避開,於是林驚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客廳中央,揹著棺槨的純一。
林驚春瞬間紅了眼睛,“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