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胤皺了皺眉,看來是不大知道。
“不瞞你說,我和白大人其實不算熟識,阿茵是乳母在鄉下帶大的,見她爹一面十分艱難,她很少和我提岳父大人......我也只是年節時帶著阿茵送些禮品問候一聲罷了。”
韓濯點頭,她大哥和大嫂是少年相識,感情甚篤,難得不是政治聯姻。
“那永王呢?”
“你提他做甚?”韓胤的聲音突然就拔高了。
“兄長為何如此緊張?”韓濯疑道:“兄長,你突然要離開京城駐守斷雁關,和永王殿下也有關系吧。”
韓胤神色緊繃,思索片刻才道:“你在查什麼?”
韓濯十分坦蕩:“金粉閣。近年西京城無數女子失蹤被害,小蘋便是其中之一,我懷疑,這和長生丹,永王都脫不開關系。”
韓胤聽了她的話坐不住了,起身在房間中來回踱步,韓濯看得出來他內心焦躁,也不攪擾他,她眼神一錯不錯盯著韓胤,像是要看透什麼一般。
“你不要查下去了。”韓胤終於停下來,沉聲道。
“為何?”韓濯站起身來:“兄長,你可知這關系多少女子的性命!”
韓胤擺了擺手:“這也不過是你的臆斷,阿濯,從前你醉心詩書與刀劍,朝堂上的明爭暗鬥你瞭解多少,西京世家大族之間的勾連你又知道幾何?你自詡聰明,可如今你也成了皇親國戚,身家性命與這大齊息息相關,我離京之後,你還要這樣懵懂不知事嗎?你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如此意氣用事?”
“我懵懂不知事。”韓濯的聲音中壓抑著怒氣:“就你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懂,卻不肯明明白白告訴我?你到底在怕什麼,還是說,韓胤,這種把我蒙在鼓裡自己手握權柄的感覺讓你上了癮?高高在上指點我的滋味很好吧?兄長大可放心,我會盡量當好這個廢物駙馬來滿足你的虛榮心,你這靠祖蔭承襲的爵位,我不稀罕!”
“我是為了你的性命考慮!”
韓濯冷笑一聲:“性命?真有意思 ,難不成那碗砒霜是鬼上身給我灌的?”
“啪!”
韓胤和韓濯都愣住了。
韓濯沒想到韓胤真能下手打她這一巴掌,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沒去觸碰自己的臉,整個身體狠狠繃緊和他對視,可洶湧的情緒沖刷上來,她明白自己是在虛張聲勢。
韓胤喘著氣,咳嗽連連,他被韓濯一番話一激,湧上來一陣被戳破的惱怒,竟然伸手打了人,一巴掌下去他就後悔了,看著韓濯倔驢一般表情的臉上明晃晃的巴掌印,他一時間愧怒交集,一口氣沒上來,眼前發黑起來,只好摸索到身後的椅子粗粗喘了好幾口氣。
韓濯看他這樣,也放下了不少惱怒,回想起方才自己的話,對一個病號來講的確刺激了些,她片刻猶疑欲轉身道:“我給你找郎中去。”
“別去!”韓胤伸手。
他緩了半晌,看見韓濯站在他身側,臉上的擔憂有如實質,曾經種種走馬燈一般在他腦海中走過。
他終究有愧於韓濯。
韓濯沒有童年,這他是知道的。
或許是因為被郎中判了緩期的死刑,從小他就頗受疼愛,他的記憶是從韓濯出生開始的,英武侯夫婦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自己,而對韓濯則極盡嚴苛,韓濯也曾愛哭過,練武磕破了膝蓋,傷口深可見骨,手上水泡破成血泡,纏上紗布再提刀繼續,老英武侯只會拎著她的脖子讓她起身從頭再來,那時他害怕向來慈愛的父親,又同情自己的妹妹,與此同時,心裡隱隱羨慕著不必纏綿病榻的她,被寄予了全家上下所有的厚望。
韓濯沒有香帳錦褥,沒有胭脂金釵,沒有粉黛羅裙,也不再有眼淚,她同時也羨慕著自己一人獨享父母的偏愛,這一點韓胤清楚,他與她之間,隔著難以翻越的圍城。於是年少時相看兩厭,她換著法子捉弄自己,而自己也毫不猶豫地揭露她自以為天衣無縫的種種小聰明。
但他二人之間,也並不完全如此。
韓胤記得書院裡鄭侍郎的兩個兒子取笑他那時不自然的走路姿勢和羸弱的身體,是韓濯下了學把他們堵在牆腳扭脫了二人的胳膊,等追究到老英武侯夫婦頭上來,她卻放棄了不受罰的機會,只仰著臉說:“看著不順眼,想打便打。
我是昏了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