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紅見他打量自己的眼睛,有些不自在地將頭扭了開來,嘴上還罵道:“你看什麼?”
“沒什麼。”顧大公子移開目光,見有道士自這邊過來,又貼心地挪了個位置,擋住了她。
站定後,兀自嘆了口氣:“沒想到這世上竟真有這般多的僵,還有這般多利用僵屍做壞事的人。”
傅秋紅滿臉不屑:“幹嘛,你又腿軟了?”
顧雋立馬“誒”一聲,解釋道:“腿軟只是身體本能……”
傅秋紅沒搭理他。
這廝素來嘴硬,說著不信鬼神,每回這腿比誰都軟。還有昨夜入了觀,她因李妹妹難受得躲去一邊偷哭時,瞧見他一人入了道堂,整理衣衫,對著上座神像鞠了又鞠,拜了又拜,嘴裡還念念有詞。她裝沒看見,也不想被他瞧見自己這副模樣,便躲遠了些。
可她還是瞧不起他,若真不信鬼也不信神,還向神祈禱什麼 ?
思及李妹妹,傅秋紅的臉色又難過了起來,正要說些什麼,忽聽院中不知誰人呼喊了一聲:“李娘子,快!李娘子不行了——”
屋內。
床上靜靜躺著一個人影,小娘子面上毫無血色,身體卻在不斷抽搐,唇角慢慢嗆出鮮血。
道靈一邊哭一邊手忙腳亂地拿布子給她擦著血,不斷問道:“師、師弟……不是用續命針了嗎,怎麼剛剛還好、好好的,現在又開始吐、吐血了?”
衛祁在沒有言語,只是一手為人把著脈,一手給她喂下藥丹,皺眉道:“我也不知,照理說,續命針雖只能續一月之氣,但這一月內脈象因維持平靜才對,可眼下李娘子脈象卻極亂,我竟有些看不出來……只知似有渾身血液倒流之意……
喬吟在床邊不斷焦急踱步,聞聲停下道:“若這般持續下去,豈不是沒命了?”
“是不是這針?”道靈道:“這針雖然是師尊做……做的,可是我們誰、誰也沒用過,會不會拔了這針,李娘子的血就、就——”
話未說完,卻聽門外一人道:“不可。”
道靈轉頭,便見掌門長齊真人面色嚴峻,沉聲道:“她此刻若將針拔了,只怕連那一息也無,是要當場斃命。”
喬吟急道:“那怎麼辦?!”
長齊看了她一眼,沒有作聲,行至床前,見衛祁在讓開,這才搭上小娘子的腕脈,又行過頸脈,挺至面中,方才皺眉道:“這位李娘子……”
他停頓一瞬,忽然道:“什麼來頭?”
此言一出,屋內眾人一愣,連奔進來的傅秋紅與顧雋都傻了眼,什麼來頭?顧大公子喃喃道:“欽天監監正李——”
話未說完,卻見長齊搖了搖頭:“罷了。”
衛祁在直覺師傅欲言又止,忙問道:“是有什麼不對?”
話音落時,小娘子的唇邊又嗆出一口血來,鮮血流過長齊掌間,他沒有作聲,只在她身上數道穴位處一一點過,她顫抖的身子才稍稍穩了些。道靈急忙要過來擦,卻見這掌門搖搖頭,低聲說道:“這續命針,撐不了她五日。”
喬吟頓時怔然:“五日?”
長齊眸色深深,內裡也有些遺憾與悵然之色,甚至還多了些不解:“老道方才試她脈象,許是紮了針的緣故,才發現脈象混亂中竟又顛倒相沖,竟好似脈中另有一脈,不知是老道亂中試錯,還是別有他由,此等雙脈,竟是過去從未見過。許是因此脈象,才叫她昨夜吊了口氣,可也正因此脈象之故,”他沉聲道:“續命針入體後,便已折了大半的功效,這般下去,斷然等不了一月之久。”
說完,他慢慢收了手:“我救不了她——”
話音未落,又是長劍抵喉。
衛祁在與道靈皆是一驚,正要上前替掌門攔下,卻被喬吟止住。
長齊沒有抬頭,眉眼盡是無奈:“世子,縱然你真的將老道殺了,老道也是同樣的說法。”
“我救不了李娘子,不單是我,整個陰山觀、乃至整個胤都內也沒有人能有法子,昨夜您已全數試過,不是嗎?”他說著,指尖輕輕觸上劍身,慢慢壓下,續道:“即便世子將這道觀燒成灰燼,甚至將胤都也燒為灰燼,也無濟於事。此話從昨夜起我已說過千萬遍,我知世子不信,可如今連續命針都給了你,此針乃聖上早知之物,存於觀中以便不備送入宮中,現沒了,我如今都不知如何向宮內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