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回前觀的路也並不算好走,好在道靈力氣頗大,自他扛去另一邊,顧雋輕鬆了許多,兩人走了一會兒,卻見李秀色在旁頓下了腳步,她似乎思索了片刻,忽問道:“道靈道長,你可知後山墳陵皆建在何處?”
“自然。”道靈抬手便是一指:“朝這邊的小路過、過去便是了。”
“多謝。”李秀色對他點了點頭,彎腰道:“你們先將衛道長帶回去罷,我過會兒再回。”
話音方落,小道長還未反應過來,小娘子便沒了影兒。
道靈抓抓腦袋:“李娘子這是……”
“不必擔心。”顧雋微笑,說著,抬手又扶了扶衛祁在的胳膊,在腳下因重量踉蹌了下後,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衛兄當真幾日未曾進食嗎?”
“……”
李秀色也不曉得自己為何要跑來。
只是她好奇,太過好奇,就好像她突然開始好奇那人為何要在未來那日不明不白地死去,他為什麼會死?
這份好奇讓她方才心頭的酸澀也如此漫長,直到停下腳步時還久久難以褪去。
此時夕陽已是西斜,大片大片的雲霞翻滾於天際,李秀色在夕陽下眯了眯眼,看見一座座“小山”的末頭,通天大樹下還立著一個孤零零的小墳頭,墳頭前站著一個人影。
卻不是顏元今。
她腳步頓了下,還是上前,行禮道:“道長。”
長齊轉過身來,對她微微一笑:“施主。”
李秀色開口道:“道長為何會在此處?”
“看人。”
李秀色看著那座小墳,墳頭前擺了一壇酒,壇身光鮮精貴,應是價格不菲。墳上立的是一塊小小的木板,木板上連刻字都沒有。
李秀色問道:“他是誰?”
“阿五。”
李秀色喃喃又問:“阿五是誰?”
長齊笑了笑:“若是要算的話,他應是廣陵王世子的師傅。”
李秀色愣了半晌,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忍不住開口道:“陰山觀的道長,也曾做過顏元今的師傅?”
長齊搖頭道:“阿五並非是觀中的道長。”
不是道長,卻葬在觀處的後山?李秀色一時有些想不明白,卻聽長齊續道:“阿五是我的師傅當年知曉小世子求師,專程在外尋來,傾其一生,只為教好世子的。”
李秀色低頭看了看地上,問道:“這酒是世子帶來的?”
長齊笑了笑,看去邊上:“這些都是。”
李秀色順著他視線,這才發現一旁的坑中堆滿了早已陳舊幹碎的酒瓶,還在兀自愣神,只聽長齊道:“世子從不入陰山觀,卻常會到此處來。有時是晴日,有時落雨,一個人悄悄地來,又一個人悄悄地去,一年總會來一次,卻從不知是哪天。”
小娘子彷彿當真看見一個獨自坐於墳前替天地灑酒的少年,只是風景有些萋萋,也未曾見過他這般蕭條背影。
長齊看著墳上的木牌,忽而續道:“阿五死的那一年,小世子不過十歲。”
“那一日,我記得下了滂沱大雨,電閃雷鳴間,陰山觀的觀門被敲響,我命弟子去開門,便看見了阿五化了僵的屍首。”
“他身上有劍口,腰間被無數銅錢系成的鏈條緊緊裹著,鏈上沾了血,彷彿是誰一步一步拖著他走上了觀前,饒是拖出了血……也未曾於急風驟雨中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