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陰暗潮濕,沒有一絲熱氣,只叫人心中發寒,雖然始終在朝上走,卻只覺得像是越來越朝地獄去,腳下階梯愈發得抖,而他二人胸前的符籙此刻隱隱 閃著一層碧藍色的熒光,正是可供他們於全陣中穿梭之物。
只是沒感慨多久,聰明的顧大公子忽然便摸著了門道。
他忽然停下腳步,皺起眉頭,喃喃道:“每十階,便是一道陣。”
李秀色有些聽不明白:“什麼?”
“眼下我們已經走了……大抵……”顧雋似乎在回憶思索,有些猶豫:“一百四十五階?”
李秀色訝然:“你這都記得?”
顧雋沒說話,他素來對此般細節是格外敏銳,只是皺起眉頭,又朝上飛快地走了幾步,李秀色見狀也趕忙跟了上去:“等等……”
沒跑幾步,便見顧大公子停了下來。
此時她二人已跑過第一百五十道階,面前是一處窄小的平地,四周雖沒有任何阻擋,冥冥中卻似一個牢籠。
而在“牢籠”中央,昏暗中的地面上,正蜷縮著一個昏迷不醒、傷痕累累的人影。
“衛道長!”
這衛祁在確實如廣陵王世子所言,重量不輕。
饒是顧雋與小娘子兩人一邊抬著一條胳膊,都顯得很是吃力。
出了洞時,只覺得外頭的光線都無比此言,李秀色好不容易才適應過來,眨了眨眼,左望右望,卻沒見到顏元今的人。
就這麼一會功夫,這廣陵王世子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正奇怪著,忽聽耳邊一聲呼喚:“李、李娘子!”
聽到這熟悉聲音,李秀色先是一愣,而後登時驚喜扭頭,果然瞧見道靈正朝這邊奔來,邊跑邊道:“李、李娘子,我來、我來幫你——”
他一臉氣喘籲籲,飛速上來,二話不說便先自李秀色手裡主動接過衛祁在的胳膊,承擔起扛人的重量,而後方才打量起自家師弟的傷勢,見他雙目緊閉,身上有些血痕,面色也蒼白得厲害,忍不住擔憂道:“衛師弟不、不會是死了罷?”
顧雋好心道:“只是暈了。”
道靈嘆了口氣:“師伯讓師弟破陣前帶、帶足口糧,可他偏偏不聽,只想著要盡快破、破陣,可不、不吃東西怎麼行?如此下去,即便不是傷亡,也要生生餓、餓死的!”
“道長,”顧大公子有些不解:“觀中既有符籙可確保隨意出入這玄牝陣中,為何還要這般大費周章去破陣?”
“無字元唯有曾闖、闖破過陣的歷屆掌門可得,其中天機旁人無、無從得知,且這符一次、一次就作廢,眼下你們……肯定也是萬萬再進不去的了。”道靈說著,又道:“雖然師伯沒、沒說,但我曉得,倘、倘若師弟破了陣,肯定便是下任掌門,他也會畫、畫得出這無字元的。”
李秀色聞言倏然一怔。
“怪不得,”她喃喃:“怪不得這長齊道長要以這二十八道陣做賭局。”
“但凡衛道長破了陣,但凡他全靠自己走出這個洞的另一道門,那他便是知曉了這天下唯有陰山觀掌門才能知道的觀中秘辛。表面是約定,背地裡卻是他師傅有意在他身上再加上的一道枷鎖。”
這道理單純如道靈都能看透,偏偏衛祁在素來是一根筋的木頭,他心中責任過重,無法背棄生他養他的師門,便就只有這一個辦法,與師傅做賭。
顧雋似也瞭然,嘆氣道:“衛兄未必沒想過這一層,可實在太過天真,還以為如約做到,便可破局。”
李秀色一時無言,只頂著面前這昏厥過去的男主角的臉,腦中不住重複著“破局”二字,只覺得似被狠狠敲打了一記。
她內心有些煩躁,還有深深的無力與難過感,只忽然覺得,這條路太難了。
從前僥幸地以為,她似乎已經改變了一點點顧雋的命運,至少目前他開始有了自己的思想。可是男女主呢?好像直到現在,她什麼都無能為力,一切彷彿都在向著原本的結局走著。
而除了他們,似乎還有另外一個,更讓她完全茫然地不知如何是好。
腦中冷不防卻冒出了他的人影來,頭上的鈴鐺與銅錢叮叮當,神情一如既往的囂張,唇角微微勾起,卻忽而自唇邊慢慢滲出血來。
他站在原地沒動,身影卻逐漸在霧中隱去,仿如所有的招搖與乖張,也一併隨著霧氣散盡了。
小娘子心口忽然有些痠疼,第一次的,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