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廣陵王世子倒是漫不經心地在一旁又坐下來,漫不經心地又嘗了口此刻溫度正好茶,最後才漫不經心地開口:“那人叫什麼?”
他把杯子放下,繼續問道:“可是姓江?”
此言一出,不單是顧雋驚訝,連李秀色也猛然愣了愣,而後連忙扶著吳娘子站起了身。
“不知。”吳員外道:“我並不知此人原本是何身份,只知是位面容生得極好的男子,不過身子似乎生得孱弱了些。”
李秀色忽道:“面容極好,有多好?有那探花郎生得好嗎?”
吳員外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訝道:“姑娘怎知他與那……”
話說一又止住,想他們今日來這般直奔主題,思忖應當是個早已查清楚許多才直接發問,所以必然是早知道那男子是與探花郎一屆科舉出生,便嚥下後半句後,轉而道:“定然是生得更好的,廖子司什麼的更是不及。只怕是當屆科舉,再沒有比他容貌更出眾的。”
李秀色心中一咯噔,只覺猜測驗證了□□。
吳員外續道:“那男子確實是科舉人士,也確實被送進宮閹成了宦官,但其實此事未經我手,而是劉總管親自收的。”
顏元今眉頭輕皺:“親自?”
“是。”吳員外道:“我只是於秦友處走動時,碰巧撞見而已。我到時那男子正處於昏迷,應當是被捉來他府上要私下了結了去的,劉總管的親信太監卻傳了信來,說放那男子一命,送進宮中去罷,這才未對那人性命下手。”
顧雋道:“那男子做了什麼,秦友為何要對他痛下殺手?”
吳員外搖了搖頭:“秦友只說此人窮困潦倒至極,進京趕考後連個店都住不起,便整日於城中無人問津的破廟裡歇腳,本是勉強可以上個榜尾,沒準可以落個小官,偏偏放榜前的第二夜似乎被他聽到了什麼重要的人於這偏僻廟中談話,未免有所洩露,所以才要殺人滅口。其餘並未同我多說。”又道:“若非劉總管發話,這人的命恐怕便沒了,雖不知劉公公何意,但也算好心,此人雖落榜做不得真官,也能進宮落個閹官。
一番話下來,李秀色儼然已經氣得發抖,幾乎說不出話來。
江照的事大抵慢慢清晰,只需找到秦友,再順藤摸瓜,一定能抓到幕後的黑手。到底是誰,說了些什麼,值得要殺人滅口?還有那劉公公,既是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又怎會同秦友搞在一處?
還有太多事要做,但此刻她儼然沒有力氣再問下去,只癱坐在地上,久久順不過來氣。
吳員外看起來也再無他話可說,任憑他們幾人發落,廣陵王世子命人先將他帶了下去,而後看了看李秀色之前因為安慰吳荑兒仍有些泛紅的眼,這才將目光看向了吳荑兒,難得好心道:“你這爹我先關著,聖上素來開明,未來發落定不會禍及家人,無論他從前做過什麼,你這府上還是一切如常。”
吳荑兒沒有說話,她眼下沒有任何心情,只是垂了垂首,算是道謝。
顧雋道:“吳娘子當真要出家?”
吳荑兒點了點頭:“陰山南側有一處長安寺,寺中有女尼庵所,與陰山觀極近,子司之前於陰山觀中超度,我待在那庵中,也離他更近一些。”
廣陵王世子不覺得這事有什麼必要,甚至覺得有些矯情,但他想起方才那紫瓜抱著這人嗚嗚哭的樣子,有些好笑,但小娘子哭得實在太狠了,明明是旁人的事,她卻為他們這樣傷心。
於是他再難得發了一次善心,道:“他未必已被超度。”
吳荑兒一愣。
便聽顏元今懶洋洋道:“化僵者若是冤情未解,超也超不過去,你聽那沒用的道士當日跟你說什麼把僵帶走做法,只怕如今還在觀中擺著無策呢。”他譏誚說完,又道:“今日才算是解真明公,只有你過去親口告訴他當日高中,這冤才算真正化了。”
吳荑兒怔住良久,心中情緒萬般複雜,只喃喃道:“多謝世子……多謝世子。”
她知曉這世子雖說得輕松,不幹己事的模樣,但他分明是在告訴自己,她還能再見與子司見上一面,這一面的期許,頓時讓她魂魄都回了幾分,幾乎要落下淚來。
廣陵王世子也未受謝,只扭頭看了眼李秀色,見她眼下也恢複了些精氣神,正替吳娘子高興。
他這才挑了下眉。
還未說些什麼,便見李秀色拍桌道:“我陪你去!”
顏元今的眉頭頓時又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