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擺手說完這句話後,姚榮富就上了馬車,使君大人隨手放下車簾的同時,看著下面黑著臉憤然不已地馬東陽喃喃自語了一句,“蠢貨!”。
目送姚榮富馬車去遠之後,馬東陽也含恨低聲道:“膽小如鼠的牆頭草!”。
當天下午,司田及司倉兩曹判司瞠目結舌的見證了使君大人自赴任以來地第一次雷厲風行。核點官倉,典查徭役額度,心中惴惴不安的牛公明兩人原以為這是姚榮富要盤他們的底,及至最後才赫然現使君大人這麼做的目的竟然是要給唐成準備錢糧和徭役額度。
聽到使君大人果斷無比的說出這個吩咐時,牛公明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除了吃驚就是茫然,這到底是怎麼了?
隨後當飽受驚嚇和驚訝的兩人跑到馬別駕公事房時,除了那張黑沉的能壓死人的臉色之外,他們沒有得到別駕大人地一句話。
走出馬別駕的公事房。牛公明兩人對視之間一聲哀嘆:這個唐成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每次遇到他。事情最後總是要起變化。看來,這錄事參軍事的位子是徹底沒指望了!
當晚。因姚使君下令太急,限定的時間太短,司田曹及司倉曹不得不連夜趕工,而唐成則是在萬福樓中應酬那些商賈們,經過整整一個白天的討價還價,你來我往,終於趕在晚宴之前將該敲定的事情基本都敲定了,是以這個晚宴的氣氛就顯得格外的好。
第二日,司田及司倉兩曹繼續奮戰,唐成則忙於送客,與此同時,金州修路大僱工的告示也已向城郊及四縣廣為散。
第三天早晨,唐成在金州城外十里長亭處送別都拉赫、周鈞及張亮三人。
都拉赫念念不忘地還是春州之事,“放心吧,便是我與孫使君的交情靠不住,鄭市舶使的信函他卻不能輕忽視之”,言至此處,唐成壓低聲音道:“老哥,這次多多仰仗,兄弟我也給你透個實底兒,而今孫使君背後靠著的就是上官昭容,此事還是兄弟我牽的線。而今不論是公是私,我與老哥都是一榮俱榮,這事斷不會讓你沒個著落處。如此你總該放心了吧”。
“好!”,都拉赫聞言雙眼一亮,重重一拍唐成的肩膀,“你這個兄弟老哥我沒白交”。
與周鈞的道別就簡單的多了,畢竟兩人隔的近,往來方便,更重要地是兩人脾胃相投,這麼些日子處下來,頗有些知音互賞地意思,到此時反倒無需再說更多的話。拱手一笑之間,心意已知。
到了張亮這裡時,他特意示意唐成兩人走到了一邊。
“阿成,你真不願意到京城?”,經過這些日子地熟悉之後,張亮的稱呼也由唐成變成了更為親熱地“阿成”。唐成不防他又說出這樣的話來,微微一愣後笑著搖了搖頭,“直到這兩日我才將整個修路的事情弄清楚,阿成,你在商賈之事上實是奇才,天生我才必有用,這可是你自己的話”。
這番操作在後世乃是盡人皆知,奇才!張亮的讚歎實讓唐成汗顏,“還是那句話。窮極思變,所謂才華不過是比別人多用些心思罷了,於我個人如此。修路也同樣如此,實當不得張兄如此讚譽。至於說到京城,早晚總是要去的,但現在我就是想走也離不開,況且對於商賈之事我實是志不在此,這一點還請張兄向郡王殿下言明”。罷了!”,張亮聞言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願就不願吧,不過阿成你卻需將此次修路事宜的詳細經過寫一份文出來。匪夷所思啊!三公子對此事必定會大有興趣”。
不等唐成說什麼,張亮已接續道:“此事不許再辭!我在京中可是等著的”。
“好吧”,唐成只能點點頭。
見狀,張亮哈哈一笑,拍了拍唐成的肩膀後上車去了。
送走這三人,這兩天著實忙活的不輕的唐成剛回到家裡,還沒坐下吃夠一盞茶,就見門房老高領著一個州衙的雜役走了進來,言說使君大人有請。
“姚使君找我有什麼事?”。走一路想一路,直到走進姚榮富的公事房時,他也沒想明白老姚究竟找他是幹什麼。
所以,當一臉和煦的姚使君嘴裡報出一大串兒錢糧數字及徭役額度,並言明這是給他專項用於修路之用時,唐成地反應跟前天的牛公明兩人毫無區別,除了吃驚,還是吃驚!
由此前的一再推諉到而今地慷慨大方,就是變色龍也沒有姚使君變化的這麼快吧。這到底是怎麼了?
看著一臉訝色的唐成。姚榮富感覺心裡好受了不少,臉上的笑容也就愈顯得和順了。“唐成啊,州衙究竟是個什麼家底兒你也知道,湊出這麼些錢糧和徭役額度,本官實是已經竭盡所能了,修路之事你務必要辦好”。
“是”。
“嗯,聽說你已完成徵地,並於前日開始僱工了?”,見唐成點頭,姚榮富做了一個擊節讚賞的動作,“好!正好近日州衙需往觀察使衙門報送公文,本官定當將我金州修路進展順遂之事稟知觀察大人,唐成你好生幹吧,若遇什麼難事儘管來找本官就是,本官定當為你做主”,最後這兩句話,姚榮富說的實是豪氣無比,那裡還有半點“清簡無為”的意思?
老姚是要搶功!唐成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瞅著自己前面諸事順遂,老姚終究還是出手了,而他的搶功地資本除了他刺史的位份之外,就是這些錢糧和徭役額度,雖然他給的這些東西連三分之一條路都修不起來,但只要他給了,待金州之路修成之後敘功時,就怎麼也繞不過他這個主官去。說不得觀察使大人還要誇他能識大體,顧大局!
想明白這些之後,唐成心下不得不感慨一番,老姚不愧是皇城裡歷練多年的,施政雖然平平,但若論觀望風色及搶功時機的把握,實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從姚使君的公事房裡出來,唐成看著手中那紙批覆錢糧及徭役額度的公文,不期然想起的卻是後世地銀行:當你真急等著用錢去貸款時,它說什麼也不給;但當了財不缺錢時,銀行卻主動將錢送上門來鼓動著讓你貸。
雖然時隔一千三百多年,但此時姚使君的這番舉動卻跟後世的銀行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給就給吧”,唐成使勁抖了抖手中的公文,嘿然一笑道:“我可不怕錢多了會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