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知道了,你先去吧,我稍後就來”,說完話後見那雜役有些發愣,唐成笑著看向他,“還有事兒?”。
“啊……沒”,目睹雜役去了之後,原就想出去松泛松泛的唐成重又坐了下來,略停了一會兒將盞中的茶水喝完之後,這才起身撣了撣竹紋團衫往陳波的公事房而去。
透過大開著的雕花木窗見唐成走遠之後。沉寂的公事房內響起一片壓抑後如釋重負的嘆氣聲。
“看看,我沒說錯吧”,先開口地照例是老何,“十幾天不照面兒,突然派人來,還帶個‘請’字,咱們陳參軍對屬下啥時候這麼客氣過?這風頭啊……真是變了”。
“嗯,知道了。你先去吧,我稍後就來”,緊接著老何說話的是老梁,他先將唐成剛才的話學說了一遍之後,這才嘖聲道:“聽聽這幾句話說的,列位再想想他那神態,走眼了,咱們全都走眼了。這唐成心勁兒穩紮的很哪!”。
便在這時,司田曹公事房內一向言辭最少的小苗突然『插』口接了一句,“咱們前些日子做的是不是有些太過了?”。
無人接話,嘆息聲復又繼起。日他孃的,這衙門飯真是不好吃啊!
金州衙門錄事參軍事陳波是個年近四旬地中年。此人最大的特點有兩個,一是黑,二是瘦,如此以來就將他的五官襯的很緊湊。尤其是一雙眼睛顯得非常聚光,總而言之一句話,這人一看就是那種輕輕一碰就會全身『亂』晃的靈動人物。
州衙裡便是一曹判司也有專用的獨立公事房,更不用說陳波了。唐成進來時,他正煞有其事的看著一份文卷。
讓唐成等了一會兒後,陳波這才抬起頭來,“唐錄事都來了?坐,快坐”。說話之間,揮手遣退了雜役的他從書案後走了過來,先是掩了門兒,隨後便去拿茶甌要給唐成倒水。
進門先晾著,及至雜役走了之後又如此親熱,此時再見陳波要親自奉茶,唐成不期然想起了在鄖溪縣衙時,張縣令對趙老虎地那一幕來。
為人莫做官。做官都一般!陳波此時的表現真與當日的張縣令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敢勞煩大人”。唐成臉上的笑容比之陳波半點也不遜『色』,搶在前面提過茶甌倒了茶水之後。唐成親自將倒好的茶水送到了陳波面前後,這才笑問道:“未知大人找我來是為何事?”。
唐成與陳波地談話持續了半個多時辰方才結束,陳參軍少不得要先說一番前些日子太忙,以至於忘了面見之事。而唐成自然要說“無妨”,並笑著表示理解。
這些話說完之後才算進入正題,陳波隻字未提昨天的文會,但在這隻有兩人的場合裡,他臉上的笑容實在是和煦地很,那裡有半點刀筆們口中“黑麵陳”的樣子?
說來說去,繞來繞去,他關注的話題其實就只有一個——唐成跟孫使君到底是什麼關係?
身為穿越者的唐成雖然很不喜歡這種彎彎繞,繞彎彎的說話方式,但陳波既然喜歡,他也只就只能奉陪了,順著這個話題他說的最大的就是感謝,感謝孫使君能在巡查的百忙之餘還能抽出時間參加他地婚慶,感謝孫使君的賞識將他從鄖溪調往金州等等等等。
感謝的話說了一大籮筐,卻都是陳波已經知道的,只是在說到最後時,唐成才在話語裡含含糊糊的提了一下孫使君的老孃,孫夫人以及吳玉軍,“要說吳玉軍什麼都好,就是太好女『色』,孫夫人管的那麼緊都拘不住他,倒是孫老夫人說話還算數些”。
聽唐成說到吳玉軍及孫夫人時陳波還沒什麼,但聽其提及孫老夫人時,錄事參軍事大人的眼角猛然夾了一下兒。
孫使君是個孝子,此次老夫人過來之後,雖然請見地人多,但為怕開了口子之後收不住累著老孃,孫使君對於所有地請見一概回絕,說起來陳波也是在衙門有頭有臉的人物,但直到如今也沒真正見著老夫人本人,唐成……
陳波心下這般思量,但臉上地神情卻是沒動,依舊保持著剛才和煦的笑容,“是,吳老弟確實太過風流了”。
“男人嘛!”,唐成說到這句時,看著陳波兩人相視一笑,只不過這相視一笑裡到底有幾分會心的默契,那就只有鬼才知道了。
隨後,話題再次一轉,正肅了臉『色』的陳波開始說起了公事,如今事涉到唐成的最大的公事就是他的工作安排,畢竟司田曹判司出缺,如今是由陳波兼管著,他不發話具體安排,唐成就得像前些日子一樣無事可做。
“早在唐錄事進衙之前我就有意想要重整司田曹的職司安排,只是前些日子忙於它事給耽擱了,這兩天便將著手此事,唐錄事你的職司便放在那時一起明確如何?至於這中間的幾天嘛,你便尋些以前的文卷好生看看,也好熟悉司田曹的事物”。
聞言,唐成笑著點頭道:“行啊,大人怎麼安排都好”。
該說的都說完了,唐成起身告辭,陳波將他送到了公事房門口。
“再過幾天孫使君也就該回來了吧,這個陳波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走出公事房時,唐成心裡油然冒出這麼個念頭來。
公事房內,陳波透過門側的縫隙目送唐成遠去不見,“這小子滑溜的很哪!只是他籍貫本州,孫大人則是山南東道人氏,這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過去,眼瞅著唐成見過陳波之後還是在天天看文卷,司田曹公事房內的老梁、老何等人眼神交錯之間都有著掩飾不住的喜『色』。
他們都不願做磨盤心兒夾在中間為難,所以從心底裡恨不得唐成永遠倒黴才好。
慢慢兒的,老梁、老何等人又漸漸恢復了以前的樣子,公事之餘照舊大聲談笑,『插』科打諢,唐成在他們眼裡又變成了空氣。
倒是同一個公事房內的小苗及素來沉穩的馮海洲等人每天埋頭做事,準時上下衙,不拘是言語還是行為都比以前謹慎了許多。
細細體察著公事房內的變化,唐成一言未發,繼續著他似乎是一成未變的“空氣”生活。
與他當日估計的一樣,真把兩人的矛盾徹底撕開呈現於眾人面前之後,至少是在這幾天裡馬別駕絲毫都沒理會他。
衙門中的日子最是程式化,時間便在這枯燥沉悶的程式化裡日日消磨,直到七天之後,整個州衙才重新『騷』動起來,而『騷』動的原因就在於下縣巡查已久的使君大人將要回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