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大師聞言,似入回憶,深深苦思,說道:“據說在上古時期,中州並未出現三足鼎立、紛亂割據的局面,盡皆臣服於一個名為‘天朝’的強盛大國。豈料天朝中期,奸佞曹忠結黨營私,擾亂朝綱,天下大亂,群雄割據,天朝名存實亡。當年天朝有位史官,名為霍子夫,其人憂國憂民,心繫蒼生,可惜文弱書生,如何上陣報國?但天公作美,終有一日,霍子夫在抄寫史書之時,悟出一門蓋世心法,玄妙絕倫,法力無邊。於是霍子夫棄筆從戎,馳騁疆場,平亂正黨,短短三年,天朝一統,世間太平。霍子夫深知從史書悟出的道法威力絕倫,若是讓奸人獲得,必定荼毒生靈;但若是讓忠臣獲得,必定造福蒼生。於是霍子夫用三個月的時間,把道法整理清楚,著成書籍,正是《道經》。可當霍子夫去世仙升,天朝竟無一人能窺悟法門。五十年後,天下再度大亂,當時天朝失去霍子夫,無人能統率三軍,平剿匪黨,只能獻出帝都,禪位讓賢,天朝滅亡。新朝苦苦尋找《道經》,但不知為何,下落不明,人間蒸發。輾轉多年,竟落到國教藏書閣中。”
楊起暗暗吃驚,《道經》竟有這等來歷,當下不禁對那位素未謀面的霍子夫心生敬佩,忱忱誠道:“若是霍子夫前輩尚安健在,只怕當世無人能出其左右。”這時楊起又說道:“大師,《道經》在國教藏書閣中,豈不是讓天下奸佞亂徒、邪魔外道日夜惦記麼?若當真如此,只怕國教固然鼎盛,卻是難以與天下抗衡。”
北冥大師微微一笑,說道:“何止奸佞亂徒、邪魔外道,那些自詡名門正派的大義高士,無不日夜想著能領悟《道經》真諦。早在國教尋得《道經》之時,便召開英雄大會,邀請天下英雄前來雲天海閣,促膝長談,一起品閱《道經》內容。在送走天下英雄之時,國教慷慨大義,贈送每人一部《道經》拓本,故而天下各門各派,皆有經書。但時至今日,世間仍舊無人能真正領略箇中玄妙。”
楊起心下甚是驚異,集天下盡數大智大能都無法領略《道經》玄妙,可見當真是出世奇作,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天朝霍子夫實可說是超凡入聖的縱世奇才,難以望其項背。這時楊起問道:“大師,我們這是要到甚麼地方?”
“拙峰。”北冥大師目視前方,若有所思,說道:“北拙首座商若愚,為人生性怪癖,性情懶散,但人如其名,大智若愚,深藏不露。倘若你今生能得他教誨指點,將會是受益無窮,妙用終生。只商若愚性子執拗,古里古怪,導致其門下弟子至今僅有五人,真乃世間罕見。此番你若前去,需要好好盤算,輕易不可著了他的道。”
楊起不住笑了笑,腦袋裡立刻臆出北冥大師口中提及的古里古怪的拙峰商首座,向大師說道:“那位商首座當真是一個奇士,自由自在,不拘一格,真乃宗師大風,世外高人。”這時楊起突然問道:“大師,你說我去了能著他甚麼道?”
“你去了自然就會知道的。”北冥大師的目光忽然落在前方一座高聳入雲、巍峨連天的秀麗山峰,微微一笑,說道:“那就是人宗拙峰。四十年前,拙峰躋身人宗首脈,浩然鼎盛,名噪一時。但自從申屠首座前往秘洞,商首座坐守北拙,這才逐漸沒落下來,至今竟只有五名弟子。”
楊起聞言,目光落在前方一座險峻峰巒之上,不禁暗驚,只見那座山峰雲霧繚繞,瀰漫不止,時而有白鶴翩翩起舞,高貴白潔,宛如夢幻仙境,不愧是人宗四大支脈,絕非浪得虛名。兩人說著,拙峰已然臨近,落在頂上,楊起感觸愈發深刻,周遭青松曳曳,百鳥結群,不是仙境,卻似仙境。
兩人來到拙峰,北冥大師忽然輕聲說道:“北拙首座商若愚,本座今日前來登門,速速出來相見。”聲音極低,宛若喃喃,在楊起聽來,那天上的白鶴,都要比他大聲數倍,但不知這輕聲細語,怎能讓那尚不見真人的商若愚得知?而就在楊起滿腦疑惑之時,北冥大師笑了笑說道:“此乃國教天籟傳音之術,別瞧我剛才輕聲細語,宛如蚊鳴,實則數百里外,皆能分明清楚。”
楊起震驚無比,滿臉異色,這世間竟有如此玄奧莫測的法術,國教的確是高深至極,神仙福地。而就在楊起暗暗吃驚之時,天際驀然傳來一道聲音:“你這個糟老頭子不是閉關了麼,怎麼又突然來到我的拙峰?”聲音極響,迴盪在各個峰巒之間,白鶴驚飛,久久不絕,可見發聲者修為深不可測。聲音甫歇,一名身材肥胖、宛如彌勒、持著蒲扇、滿面油光的中年男子橫空出現於天際,騰雲駕霧,兩三息間,來到面前。
“若愚仍舊風華,桀驁不馴,自由自在,可謂是神仙中人,本座佩服。”北冥大師生性平易近人,慈眉善目,說起話來令人如沐春風,頓生好感。固然身為堂堂人宗掌教,但儘管商若愚稱其為“糟老頭子”,始終不生芥蒂,這讓楊起好生敬佩,不愧是一宗大師。這時北冥大師說道:“昔日太祖平定群雄,建立大周,五湖四海,莫非王土。你若說拙峰是商若愚的,只怕會被奸人陷害,誣告存有不臣之心,從而引來滅門災禍,你需謹記。”
北冥大師語意忱忱誠懇,由衷而出,但商若愚仍舊滿不在意,目光平靜,古井無波。這讓江南不禁想起北冥大師的評價“生性懶散”,倒真是名副其實,當之無愧。這時商若愚說道:“北冥老頭,多年不見,你仍舊這麼喜歡絮絮叨叨,倘若早知你已經出關,我就應該前去閉關感悟‘招提心經’,輕易不會出現。”商若愚目光落在楊起身上,問道:“瞧瞧這裡四下無人,你說的甚麼奸人,莫非是這個呆頭呆腦的小傢伙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