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洛陽南走四五十里,可見一個炊煙裊裊、安居樂業的鄉野山村。村內人口約莫百八十戶,以耕田織布謀生。生活固然清貧簡樸,但是各個村民自給自足,無慮無憂,其樂融融,似若桃源。
村子出口有一奇石,乃從天降,光滑如鏡,可映天色。村民以為神物,殺豬宰羊,日夜膜拜,祈求村裡風調雨順,年年豐收。說來甚奇,自經奇石出現,此處再無天災人禍,村民心喜之下,故將村名改為:石王。
這日,天際無雲,晴空朗朗。只見一名身著布衣素袍、模樣大約十五六歲的未冠少年,正哀容滿面地立在奇石前端,叩在地上,虔誠施禮。
“望石王大發慈悲,保佑祖父早日康復,楊起在此立誓,今生來世,甘為牛馬,侍奉身旁,用以報恩。”楊起眼眶溼紅,正在膜拜。
楊起自幼無父無母,是祖父拾荒而得,相依為命一十五載,自享天倫。豈知就在昨日,祖父突然身虛體弱,臥床不起,村裡僅有的三位名醫大夫皆是異口同聲,無能為力,故而楊起今日出現在這石王面前。
這時有一中年男子從村裡而出,神色匆匆忙忙,遠遠的就對楊起說道:“虎子,你現在立刻跟我回去,你祖父有話要對你說。”
虎子,楊起乳名,由於他小的時候嘴裡總是嚷著上山打殺猛虎,故有此名。原本只是大人之間的玩笑罷了,然久而久之,便就這麼習慣的叫了。
楊起聞言,立刻與其離去。村子不大,經過幾戶人家,楊起很快就回到家中。只見祖父臥在床上,神色不太自然,面帶病懨。楊起立刻附身坐在木床一旁,關切探望,眼眶帶花。
“我想要單獨和虎子說上兩句,王二,你且先行出去罷,今天真是謝謝你了。”祖父聲音微弱的對與中年男子說道。
王二輕輕點頭,而後轉身離開,順帶把門關上。此時此刻,屋子裡只有楊起祖孫二人,祖父徐徐開口。
“虎子,你可知自己的真正身世?”祖父問道。
“甚麼真正身世,難道虎子不是祖父拾荒而得、無父無母的孤兒麼?”楊起面帶不解的問道。
祖父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其實你是有生父生母的。十五年前,我在山上砍柴的時候,遇到一名遍體血跡的中年將軍,懷裡緊緊抱著一名剛出生的嬰兒,正是你。起初我打算把那將軍揹回村子,讓張大夫好好醫治,但那將軍無論如何都是不肯。”
楊起忍不住問道:“為甚麼?”
“當時那位將軍已經氣息奄奄,不能多活,就算神仙下凡都不能醫治,而且將軍本人亦不答應。當時將軍是這麼說的,‘老人家,在下身負重傷,只怕不能久活於世,望您能夠大發慈悲,將在下懷中孩子撫養成人。此時此刻,你且快快回家,不要管會在下,我會盡早離開此地,避免仇家禍及孩子。’”
“我從未見過這般仁義之士,當時我正是念在這份情義之上,撫養了你。這十五年來,我曾不斷地暗暗打聽那位將軍的訊息,但是始終無果,現在只怕真是凶多吉少。現在我已壽命無多,幸在你已長大成人,自能生活,總算問心無愧。”
“當年與那位將軍分別之時,他鄭重其事的給了我一個絲綢包裹,叮囑我在你成年之後親自轉交予你。但現在我已經等不到你成年了,只能選擇在今日兌現當年諾言。”祖父伸出手指,落向灶臺,說道:“你現在過去灶臺下面,那裡有一個暗格,開啟之後,裡面會有一個絲綢包裹,就是當年那位將軍給我的。”
楊起聞言,立刻轉身走到灶臺下面,那裡的確有一暗格。暗格設計相當粗糙,但楊起十五年來卻從未發現它的存在,這又可見一斑。楊起開啟暗格,果然見到有一絲綢包裹,楊起認真地從裡面輕輕取出,生怕弄壞。
楊起抱起包裹,走到床旁,問道:“祖父,是這個麼?”
祖父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是了。”而後接過包裹,小心開啟,只見包裹裡藏有三物:一把匕首,一塊玉佩,一本舊書。
楊起好奇地問道:“祖父,這是甚麼?”
“我也不大清楚,當年那位將軍交給我這個包裹的時候,只是交代我在你成年之後轉交到你手中。這一十五年來,我從來沒有開啟看過。”祖父輕輕搖頭,氣息微弱,聲音漸小。
“那位將軍還說,這個包裹和你的身世有著密切聯絡,若是你想尋求自身身世,可帶著包裹裡面的物件前往金陵,那裡有你想要知道的全部答案。”祖父再次說道。
“金陵?”楊起喃喃自語。
金陵,大周王城,京華滿蓋,人傑地靈,自古以來便有天上人間的美譽。大周建初,立為國都,已有五百餘載。因處天子足下,而今更是繁榮昌盛,好似天府。
祖父輕輕點頭,說道:“沒錯,正是大周國都金陵古城,那裡固然處於天子足下,法度層層,但爾虞我詐,暗潮洶湧,防不勝防,絕非善地。你若已然決意前往,需當謹慎行事,不可莽撞,方能自保。”
“我的生父生母真的還活著麼?”楊起聲音哽咽的問道。
“是的,當年那位將軍的確是這麼說的。”祖父肯定的說道。
楊起心頭一跳,原來除了祖父,自己在這個世上還有別的親人。楊起拳頭緊握,帝都金陵,他已是非去不可,不為別的,只為探訪親人下落,查明身世。
“虎子,你以後的路還有很長,祖父就只能陪你走到這裡了,你要多多保重,切記不可輕信別人。在這個世上,沒有甚麼人是值得你全心全意去相信和依靠的,除了你自己。”說完,祖父閉上雙目,撒手人寰。
“祖父!”楊起緊緊抱著祖父身體,聲音哽咽,匍匐大哭,淚水不止,悲痛欲絕,他目前唯一的親人,就這麼離他而去,箇中傷悲不言而喻。
翌日,楊起將祖父屍體以火焚化,骨灰灑落五湖四海,流向川山。祖父生前有個願望,就是能讓肉身融入這五湖四海之中,伴隨著徐徐清風飄揚,逍遙在這天地之間,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楊起忍住悲痛把家裡收拾得整整齊齊,帶著包裹裡的三件物件和祖父遺留給他的十兩白銀,前往大周國都金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