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八被鞭子整整抽了一天,每當昏過去之後,就被魏捕快喊人用冷水澆醒,歇個一盞茶的工夫又接著抽。王捕頭此刻站在徐老八的對面,揹著手神清氣爽地哼著小曲,而徐老八脖頸無力地垂著頭,身上的衣服褲子早已變作了掛著血痂的布條,有不少根布條因為皮鞭的抽打,已經嵌入到了皮肉裡。王捕頭看著徐老八的兩個膝關節軟塌塌地晃著,要不是兩個鐵鏈掛著他,就會像一攤鼻涕一般粘在地板上。
“徐老八。”王捕頭拿起腳旁的一根鐵棍,捅了捅要死不活的徐老八。徐老八悠悠地晃了晃,像是一面微風裡的旗子。
王捕頭使了個眼色,手下拿著通紅的烙鐵,照著徐老八的胸脯就摁了下去。
“啊……”徐老八醒了過來,伴隨著嘶啞的慘叫聲,屎尿都順著大腿滴到了地板上。
“說吧,想說什麼說什麼,我不強迫你。”王捕頭笑呵呵地對徐老八說,好像是教書的先生在鼓勵最勤奮的學生上臺發言。
“我……我燒了綢莊……兩間。”
“接著說,不要讓我浪費口舌,這可是最後一次提醒你。”
此時的徐老八早已放棄了抵抗的念頭,如果能給他一個痛快的死,他一定毫不猶豫地接受。王捕頭讓手下拉了把椅子過來,坐在他的對面聽著他有氣無力地說著自己的事情,越聽眉頭越皺得緊,等到徐老八說完,整個臉都快擰成了一個核桃樣。
按照徐老八的交待,他也不知道委託他燒綢莊的是誰,行裡的規矩就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知道了太多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處。每次過來傳遞訊息的是一個年輕人,主家有過一次照面,但是因為是晚上,又隔著湖水,只知道對方也非常年輕,本地口音。至於徐老六介紹的那個修者,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聯絡,要幹什麼。總之,說了一大堆雲山霧罩的話,裡面看似沒有什麼特別明顯的指向。
魏捕快走過來,湊到王捕頭的耳朵邊上問:“怎麼辦,聽起來都是真話。”
“吊著,讓他知道踢我的臉會有什麼樣的後果。”王捕頭起身,拿起鞭子又抽了徐老八一下,“明天你要是沒死,咱們再說。”然後往大堂走去。
富豪,年輕,還和公孫家有過節,甚至不惜動用修者,最關鍵的是本地口音。王捕頭坐在大堂的椅子上,腦子裡一團漿糊,這個案子走到這個份上,越來越看不明白,這不是一般的治安案件,裡面糾錯複雜,說不定就牽扯到城裡的哪個大人物。現如今城裡有錢的便是有勢的,如果不掌握足夠的證據,貿貿然行動,他二十多年掙來的這份官差,弄不好就會砸在這個案子上。
“魏捕快,找個人去請一下公孫家的勝巖少爺吧。”他長出一口氣,緩緩地說。
“恐怕這幾天都不行,公孫家老太爺死了。”魏捕快回答說。
“啊?死了?怎麼死的?”王捕頭生怕老太爺是非正常死亡,帶出點什麼意想不到的事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他估計就可以直接回老家種地了。
“哦,摔了一跤,把頭跌破了,就死了。”
“家人可都看見?”
“服侍老太爺的下人都看見了,就是一個不小心把自己跌死了。”魏捕快十分肯定。
“嚇死我了,他媽的,嚇死我了。”王捕頭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驚魂未定地說,“把那個徐老八放下來,別真的吊死了,留著還有用。”
“去,把那個徐老八放下來。”魏捕快對身旁的一個手下說,然後拍了拍王捕頭的後背,“城南新開了一家鹿肉館子,那肉都是用文火細細燉爛的,你用筷子夾起來,它是一整塊,再放到嘴裡,譁,馬上就化開了,那滋味,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那你還廢什麼話,趕緊走啊。”王捕頭眼珠子一蹬,起身手一甩,直接衝著馬廄就過去了。
徐老六雖說逃過了官家的追捕,但是一直像受驚的老鼠一樣在城裡東躲西藏。他原本就是社會底層的老鼠,天天干著齷齪的勾當,只能身處陰暗的下水道,見不得陽光。徐老六在城裡躲了三日,既不去人多的地方,也不去沒人的地方,懸拿他的佈告大街小巷四處張貼,他找了個乞丐扎堆的地方,用偷來的衣物和行頭把自己喬裝一番,雖然他懷中揣著銀子,但是他不敢花,不敢頂著風頭光天化日之下在人堆裡亮相,只能和乞丐分食討來的餿米飯涼饅頭。終於風頭漸漸緩了下來,巡邏的官家也沒那麼多了,徐老六這才敢上到大街,像個沒事人一樣走到懸賞自己的佈告前,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
“這人就是那日在茶樓裡翻身上房的高手,他左右手這麼一翻,”一個老頭正唾沫翻飛地說著,身邊圍著一群聽眾,“腳這麼一蹬,哧溜一下在空中轉了兩圈就上了屋頂。真是好功夫啊。”
“聽說還有一個同行的賊人,被捕快們抓住了。”一箇中年人插嘴問道。
“是,是,那個高個子的,被七八個捕快壓住,動都動不了,只能被擒了。”老頭眉飛色舞地學著被綁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