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日本人,就算不信奉、不喜歡這方面的文化,但從小也多多少少會被身邊的大人影響,對於最後祈禱過程,自然不算陌生。
更別提大多數日本人,每逢人生中的重大事件,就會下意識地選擇在神社進行參拜,請求神明保佑,而除此之外,還有著新年參拜這個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坎。
因此,對於這類不知該歸於精華還是糟粕的傳統文化,在這個漂離在太平洋上的島國,居然能夠保持著如此完整而精緻,姜煜除開羨慕外,便也只有尊敬了。
若是他腦子裡沒有上個世界那段人盡皆知的血腥歷史的話,他或許會更加喜歡這個國家、這個民族也說不定。
但終究只是如果。
當然,他也慶幸於在這個世界上,他的祖國沒有重現那段被血與火塗滿了的歷史,以及隨之而來的,那些儲存得更為完整的傳統文化,以及無數巧奪天工、獨具匠心的藝術品,還能夠待在它們所出生的那塊土地,在晨露暮靄、以及世人敬仰的眼神中,逐步邁入不朽。
一個民族的精神氣魄,往往不是來自於堅船利炮,而是存在於那些昔日被人隨意踩踏的故紙堆中。
言歸正傳。
由於從小便跟隨家中長輩進行各種參拜,加藤惠雖然對於洗手還有走參道的那一套不甚熟悉,但對於最後的祈禱步驟,可謂是瞭如指掌了。
首先,需要晃動繩子把鍾搖響,鐘的響聲有兩個功效,一是告訴神靈有人來參拜,一是為參拜者驅邪。當然,也要注意搖繩子時不要用力過猛。
隨後,再以下拋法,將香火錢投入功德箱中。這個動作類似於籃球運動中的挑籃,講究的是輕而柔,以及目標的準確性。
再之後的動作,可以歸納為“二禮二拍一禮”,攤開了講,便是鞠躬行禮兩次,隨後再在胸前拍手兩次,這時候便可以進行祈禱,說出自己的願望,最後再次鞠躬一次,整個祈禱流程就此結束。
加藤惠對於這一套自然無比熟悉,而姜煜雖說沒怎麼參拜過,但得益於前身的記憶以及以前玩過的各類ACG作品,也算得上是駕輕就熟。
兩人參拜完畢後,就向著神社主殿的後方走去,去參觀千本鳥居。
站在山腳往上看,整個山坡都覆蓋著數不清的紅色鳥居,它們一個連一個形成了無盡頭的隧道。
單是站在山腳都已然如此壯觀,那麼走在其間的感受,自不用多說。老朽褪色的暗紅色牌坊和光鮮亮麗的硃紅色牌坊密集地交織在一起,透過陽光的照射顯得格外壯觀迷人,而山林間清脆的啼鳴聲,也讓人不禁從心底升起一番感嘆。
你走在奇特的紅色微光裡,而那微光在位於山岩上的小神社裡時隱時現。
山裡山外,山間人間。
所謂心靈啟迪,所謂精神修為,大抵如此。
時間上尚且還算充裕,因為姜煜在詢問了一下加藤惠的意見,決定還是攀登到頂峰。如果只是單純抱特「到此一遊」心想來觀光的人,想必不會攀登到山頂。但無論是出於聖地巡禮的心思,還是取材的心思,姜煜都有著登上山頂的理由。
最是絕巔風光好。
他雖然不是遊遍了名山大川,還留下了不朽名作的徐霞客,但既然山已在眼前,已在腳下,那麼自然便是要登的。而在登山過程中付出了多少汗水,那麼在到達頂峰,看見絕美風景的一刻,便會有多少收穫。
這或許是心理安慰,或者說心理滿足,但無法否認的是,它真的很令人胸懷舒張,令人志得意滿,令人放眼四望,豪氣漸生。
在登山途中,加藤惠看著身旁少年逐漸沉重起來的呼吸,看著他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也感受著自己臉頰上滑落的水珠,感受著自己似乎越走越輕快的步伐,對於登山,對於姜煜,也多了幾分瞭解。
他身上的自信,或許便是來源於其閱覽過的作品,來源於其腳踏實地走過的道路。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閱人無數。
古時候的聖賢,或者修行者,大概便是這樣感覺。
看著身旁那位少年愈發明亮的眼睛,加藤惠似有所悟。
登上山頂後,姜煜長撥出一口氣,擦掉髮間、額頭以及臉上的汗水,頭一個念頭不是此番修行又收穫了多少,而是理所當然的“總算到了”。
因此,他自然不是修行者,也不是聖賢,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唯一的例外大概在於,他的身後,有著一個世界作為自己的堅實後盾。
不這個完全不普通,也不能用“唯一的例外”這樣輕飄飄的語句來形容吧?
尋了個空閒的長凳,讓加藤惠坐下後,姜煜一邊平復著呼吸,一邊遞給了對方之前在山下買的礦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