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半分鐘的時間，我就出現在了司南的房門前面。司命一直在門口等著我，見我一到，她將我扯到了一邊，趴在我耳邊小聲說道：
“他狀態好像不太對，你一會說話的時候小心一點，別再惹他生氣了。”
我本來極度興奮，可司命這句話說完，我登時感覺自己被潑了一盆涼水，有一種“透心涼心飛揚”的錯覺。我開始猶豫自己要不要就這麼進去，因為他生氣的時候我實在是很難搞定，搞不好還會被他罵個狗血淋頭什麼的。不過再仔細想想，死裡逃生的那個分明是我，為什麼現在我站到這個門口，卻搞得好像自己犯了什麼錯誤一樣？
我覺得我應該有底氣進門的啊，再說萬一讓他生氣的不是我呢？
我在心底默默給自己打了打氣，然後目光堅定地看了看司命，給她做了個放心的動作，之後，我就如英勇就義一般，猛得推開了司南的房門。
冬日薄涼的陽光輕輕淺淺地落在地板上，也落在如雪的床單上，為這片小小的空間鍍上了一片安寧與溫和。而在這光影斑駁間，司南正蓋著被子靠著床頭坐著，側著臉，不知在看窗外的什麼景色。我看不清他眼中目光究竟怎樣，但他的唇一直抿著，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嚴肅，又透露了幾分落寞。
如果拋開其他的附加條件，我眼前的這一切，絕對是一副完美的畫卷，完美得讓我忍不住想要倒回去，將門關上，將這所有的美好都鎖在裡面。但是司南並沒有給我這個機會，他見我進來之後就一直杵在門口沒動，終於將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
那是我印象當中最熟悉的眼神，因為幾乎每次我做錯事情的時候，他都會這樣看我，帶著幾分憤怒，又帶著幾分隱忍，純澈而又透明。每次被他這樣一看，就算我再理直氣壯我也會立刻繳械投降，倒不是我擔心我拒不承認錯誤會受到什麼懲罰，而是光是看著這目光，我就失去了所有掙扎的想法。
“小……小師父……我錯了……”
我低著頭，唯唯諾諾地站在原地，聲音帶著點顫抖，又帶著點委屈，就像我平常犯了錯誤時一樣。不過這次我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他那句“你哪錯了”，直到我說完這句話很長時間之後，他才極輕極輕地“嗯”了一聲。
這一聲“嗯”裡透著幾分縹緲，像是雪山盡頭縹緲不散的雲霧，冷得失去了所有的語氣。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將頭低得更低了些，不敢再多說一句。
我想象中的場面，應該是皆大歡喜，就是沒有親親抱抱，也不至於發展到現在這種程度。我突然有點委屈，覺得自己真是慫得可以，明明自己有理的事，他一說話就完全扭轉了局勢。誒，這都是什麼事呢。
我在原地低著頭，咬著唇，心裡暗暗罵著自己，完全沒再去看司南的臉色。司南大概是盯著我看了許久，見我怎麼也不再說話，突然開口對我說道：
“死而復生的人是你，你這樣害怕是怎樣，我還能罵你不成？”
“啊，我……我……”
感覺像是上課溜號被老師抓到一樣，我一聽到司南依舊冷冽的聲音，立刻抬起頭，東張西望了一下，然後開始搖頭。司南見狀，忽的嘆了口氣，然後拍了拍床，示意我坐過去。
我也搞不清楚狀況，只能順從地坐了過去，還悄悄靠近了他一點。他就一直看著我，直到我坐好之後，他才十分嚴肅地開口問我道：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的深明大義，為了天下蒼生能犧牲自己？”
我搖頭。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深情，為了救自己喜歡的人可以放棄生命。”
我繼續搖頭。
“那你……”
“我什麼也沒想，我只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不是很多年前陪我一起成長的石頭，也不是那個什麼上仙司南，更不是西天的鬥戰勝佛，是現在坐在我眼前的你。我沒有那麼偉大，在為了天下蒼生的時候沒有半點私心，我有私心，我的私心就是換回石頭，然後同你一起消失。我沒想過要同誰一起活著，我只想著，如果是死，那我一定要和你一起死。”
沒等司南把第三個問題問完，我就鼓起勇氣，一口氣把所有想說的話全部說完，然後就再度紅著臉把頭低了下來，等待他的回答。
司南應該是準備了一堆想要教育我的話，結果被我這樣的表達方式一嚇，有好半天的時間，他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甚至好像沒有反應過來剛才我到底說的是什麼。最後等到他終於明白我是在和他告白的時候，他又嘆了口氣，然後將我無處安放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裡。
“我不能否認，最開始對你的照顧，是源於被封印於我體內的石頭所帶起的本能。可是後續所有的發展，全都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本不應該有七情六慾，但接下天帝的任務說要保護你之後，我也不知怎麼的，好像就逐漸明白了這些東西。我以為我能控制，事實上在你出事之前，我確實控制得很好，但自從那次失控之後，我在面對你的時候，就是去了所有的自控能力。可我仍然不能接受，眼看著你就這麼死在了我的面前。我顧不了那些原因，我什麼也顧不了，我就是見不得你為了我犧牲。我寧可你殺了我都不想像現在這樣，可是你，你卻這麼殘忍，讓我親眼目睹這一切之後，還要讓我苟延殘喘，在內疚中活一輩子。你有什麼資格，你憑什麼，為我做這一切？”
聽到這句問話，我抬起頭，語無倫次地想要給他解釋。只是他並沒有聽我說話，在我一邊掙扎一邊構思的時候，他用力一扯，直接將我扯進了他的懷裡，然後低下頭，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唇。
有別於前幾次的親吻，這一次，他吻得極其用力，似是恨不得將我一口吞入腹中，再也不讓我離開他一樣。我被他吻得有些頭暈，忍不住推了推他，卻沒想到這一推，竟然讓他借勢將我壓在了身下。我有些惶恐，不由得閉上了眼睛。他似是感到了我的顫抖，停下來，用指尖劃過我的眉毛，鼻子，最後停在了我的唇上，而後他壓著我的唇，輕輕在我耳邊說道：
“重新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愛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