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蘇低垂著頭,感受著旁邊氣息越發顫抖,點點滴滴的鮮血流淌下來,權杖另一端的力氣也越發弱小,儘管如此,雖如風中殘燭卻永遠也不熄滅,他抬起頭來,藏青色的眸子投向了泰瑞.米爾頓,他看向那浩瀚而尊榮的皇權,那藏青色的眸子深處,悍然綻放出忤逆的清光!
靈魂層面的威壓,安蘇無法幫忙抵擋。
但他能做一件事情,那便同樣以靈魂反咬襲擊者。
泰瑞.米爾頓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他沒有想到,安蘇竟然膽大包天到反攻自己,尋常貴族連與皇權對視都不敢,這天生褻瀆的少年竟然敢衝著他露出猙獰爪牙!
他本不想管這小子,但沒想到安蘇自己送上門來了,簡直就是自不量力,自取滅亡。
即使拋開皇權不談,只是一個聖人的靈魂,竟然敢觸碰半神的靈魂,靈魂的位階決計不可逾越,光是試圖觸碰,下位者便會遭受反噬。
聖人靈魂企圖攻擊半神靈魂,便是來最癲的瘋子也不敢這麼做!
更何況,他這是明目張膽地褻瀆皇權!實在是狂徒!
但安蘇卻是這般做了,他那藏青色的眼眸死死逼視著泰瑞的靈魂,他咬著牙齒,細密的血絲密佈眼眶,嘴角裂開癲狂的笑容,少年朗聲道,
“萬物光輝分出秩序,萬物生靈各有位階各司其職,我遵守天地的秩序,我遵守律法,我遵守純白光輝的教誨。”
神聖悠揚的交響樂盛放,將這場儀式的氛圍推上最高潮,在耀眼的聖光光海中,無人看見少年那擰緊的嘴角,無人看見他那眼瞳的鮮血,無人看見他因痛苦而跳動的經絡,更無人看見他嘴角那癲狂的、嘲弄的微笑!
人們只會讚歎那偉大的聖光。
“安蘇.莫寧斯塔,你是否棄決一切忤逆、褻瀆與背叛。”珞珈注視著安蘇,眸子微微顫動著,誦唸著禱詞。
“是的,我棄決。”安蘇微笑著道,在自問自答,“我棄決一切的忤逆,褻瀆與背叛。”
這既是提問,又是自問自答。
他那藏青色的眼眸死死壓著泰瑞的眸子,後者能看見無數的星辰自眸中升起,又轉而間墜落,無數的星空在跟著旋轉而形成向上的階梯,最褻瀆最惡劣最混亂的光芒就蘊在那眸子深處的眼底,他卻虔誠地道,
“我棄決。”
賤民,你這賤民!
泰瑞討厭安蘇看他的眼神,但他卻露出了笑意,在眾人所不知道的精神世界中,半神的皇權將所有的星辰都給熄滅,將星辰都砸落進過往的領土,既然安蘇主動來反咬他,那便該吃這次僭越的反噬。
那就不要怪我出全力了!
是賤民主動僭越的,便是連教廷看見了,便是連梅林看見了,也不敢再說什麼!
對於術士而言,靈魂層面的攻擊本就是雙刃劍,泰溫驚異於安蘇雖只有四階,靈魂強度已經達到了可怖的地步,但也僅是如此了,與皇權比起來,與半神比起來,只是螳臂當車。
這場儀式是由諸神見證,儀式的過程也將決定最後的結果。
安蘇感到靈魂再被攪碎,再被可怖的皇權重壓墮入地面,靈魂似要匍匐於地.他嘴唇微微顫抖著,鮮血自耳孔周邊落下,但他那嘲弄的笑容卻越發昂揚,他的脊樑一節又一節地挺直,發出噼裡啪啦的巨響。
珞珈的靈魂也是承受著這份高壓,他們一同持著這份神的權杖,卻昂然不倒。
“你是否棄卻混亂的階梯、生命的長河、痛苦的道路。”
珞珈不斷顫抖著,她抬起眸子,微笑注視著安蘇,輕聲道,“你是否信服秩序的律法,自然的森林,光輝的殿堂。”
“是的。”
安蘇笑著道,他愉悅地道,“我棄決。”
“是的。”
安蘇又露出笑容來,猶如嘲弄世間一切的瘋子,又似世上最虔誠最真摯的狂信徒,鮮血自他神聖而肅穆的笑容間溢位,他張開雙手,浩瀚的聖光光海覆在他的身後,為聖徒投下昏暗的陰影,光線在聖堂的面前交織不定,曖昧不清。
在神聖臺階的盡頭,映著古奧而秩序分然的皇權,以及這整個世界,安蘇嘲弄又虔誠地道——
“我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