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的州治在許褚的老家沛國譙縣,孔伷自沛國出發,自然比許褚要早一些抵達潁川。聽陳群的口氣,他跟郭俊似乎對孔伷有所不滿,想必在他來之前,潁川郡中發生過什麼事。
許褚不忙著詢問,想道:今日似乎不好直接去到陽翟,不如就在這偃縣附近紮營。
陽翟是故往潁川郡的郡治,相比鄢陵縣,它更大、城牆更結實,也就更利於屯聚兵馬。許褚的行軍安排上,第一步就是要把陽翟佔住,然後在看能否將陽城也握在手裡。可現在董卓那邊已將李旻表為潁川太守,以李旻的名士身份,再以他曾在陽城為令的經歷,此時怕是已和孔伷聯合起來,將兩地牢牢握在手裡。
軍令傳到後方大軍,各部主將便把部隊開到偃縣附近。許褚一面又命戲忠傳令約束軍紀,潁川是他發家的地方,該郡的百姓對許褚還有舊情,所以必須讓軍隊嚴守紀律,禁止喧譁滋擾。
從廣陵、丹陽新募計程車卒雖然沒有經過長期操練,但在許褚麾下部、曲、屯等各級軍官的統領、約束下,看上去倒也像模像樣,士氣高昂。
紮下營寨的功夫,陳義忙不迭向許褚彙報了幾件事:一是許褚去廬江後,陳留太守張邈因為看在曹操及許褚本人的面子上,舉張奉為圉縣縣令,鄢陵方面,陳義在杜佑、張禮等人的幫助下行縣尉事,兩個縣的縣卒都在這段時間成了自己的私兵,數量在一千人。這一千人裡,有一部分是典韋當初在己吾招攬過來的輕俠,一部分是兩縣豪強輩送出的徒附、劍客,戰鬥力還算可觀。
二是關於蔡邕父女。蔡邕在這段時間裡,先後三次被董卓徵召入朝,卻都沒有應徵,最後董卓逼迫得緊,陳義便派人將蔡邕父女藏了起來,所以蔡邕並未如歷史上那樣被董卓強徵入朝。許褚喜出望外,陳義這事辦的不錯。實際上蔡邕肯定是有入朝的想法的,只是礙不過名士的身段不好接受董卓的徵辟,倘若沒有陳義橫插一手,董卓威逼之下,他也就借坡下驢去了洛陽。蔡邕一直在許褚的計劃之中,特別是局勢發展到現在,諸侯割據指日可待,有這麼一尊‘大佛’在自己的治下,應是可以吸引一批忠直計程車人投效。
三是曹操半月之前就離開陳留郡治,目前正屯兵在圉縣,等待許褚的到達。此刻或許已經派了使者過來接洽。
“曹孟德在陳留,離潁川郡比孔豫州更近,可他卻不急著進入潁川境內,大概是不願意在我還沒到達之前獨自面對孔豫州。”這般想著,中軍大帳已經佈置完畢,許褚遂將眾人請到帳內入座。
同來帳中的,自還有各部校尉、司馬等主官。
眾人坐定之後,許褚先是將陳群、郭俊兩個潁川名士引見於麾下文武。
陳群非是自大之人,一一見過禮後,心道:當初我與荀友若均道此子難成氣候,遂說服家族力主許褚入主潁川。時至今日,觀其帳中謀臣猛士濟濟一堂,卻還是小看了他。
應酬的話說畢,許褚當即問道最近郡中發生了哪些大事,言外之意,也是在問陳群、郭俊緣何會來到郡界相迎了。
郭俊說道:“將軍,半月前袁車騎起兵渤海,天下震動。董卓得到訊息後,竟派人出關劫掠陽城、輪氏二縣。董卓軍進入陽城後,陽城官吏聞訊遁逃,縣中百姓不及反應,被進入城中的亂兵驅而殺之,並搶掠縣中財貨、婦女,車載回洛。那李旻到了潁川,不問青紅皂白,免去了杜、張二君的職務,將郡卒收歸其有;隨後開倉取糧,在陽翟招募兵卒,眾至五千。”
許褚低聲沉吟:“原來如此。”繼而問道:“孔豫州到潁川后呢?”
郭俊答道:“孔豫州海內名士,素有清名。他一到郡,杜、張二君便邀我等去孔豫州處,請他評理。卻不料......不料孔豫州為求李旻襄助,只將此事壓下不談。”說完,別過臉去,恨恨不語。
杜、張二君即是許褚的老相識杜佑跟張禮。荀諶和荀彧去到冀州後,郡卒應是一直歸他二人在統領。強龍不壓地頭蛇,潁川士族便是潁川郡的地頭蛇,他們希望所有到本地的‘強龍’,都能跟陰修、許褚那樣,重用他們,禮敬他們。可孔伷跟李旻一入潁川,馬上將他們手中的兵權給奪了去,這種不按規矩辦事的行徑,已然觸犯了他們的底線。
許褚很理解孔伷的做法。
在孔伷的位置考慮,身為一州刺史,正逢風雲際會,心裡頭難免就會有不該出現的想法。要實現這個想法,就得先把兵權牢牢控制在手中,不讓其讓人掣肘。可以想象,李旻跟孔伷兩個人,恐怕早就‘暗通款曲’,著手對付潁川士族了。也就很好理解郭俊一口一個‘李旻’,對這位新來的潁川太守毫無敬意。
表面看去,孔伷跟李旻同是名士,似乎不該對潁川士族下手,把潁川士族逼到自己的對立面。實際上而言,正因為兩人是名士,所以他們非常瞭解士族中人的想法,才不得不快刀斬亂麻,集中精力對付大敵董卓,對付潛在的敵人許褚、曹操。
潁川士族的想法是什麼?即是:誰來當政都可以,但不論是誰,都只能作為‘過客’,唯有我等世家,青山不改流水長流,永遠是潁川郡的主人。
孔伷自然不會答應,同樣,許褚跟曹操也不會答應,孔伷不動手,許褚跟曹操也會動手,只是不會用這麼明顯而又拙劣的手法罷了。
許褚微微一笑,對陳群、郭俊說道:“孔豫州的做法確實有失風度,在下不才,等見到孔豫州後定會勸諫一二,兩位還請放心。話說回來,長文,孔豫州到任後就沒派人找過你?”
陳群笑道:“群乃山野粗鄙之人,豈敢受州府徵辟,況一向身體不好,所以都推辭了。”
許褚‘噢’了聲,怕不是身體不好,是看不上孔伷其人罷了。
又聽陳群道:“仲康,聞聽你要來潁川,我與杜君、張君都十分歡喜,只盼你莫學孔豫州,專行強橫之政......”
“我明白長文的苦心。”
送走了陳群、郭俊,許褚回到帳內。
姚昇說道:“陳氏許縣名族,我在各地為官時都有聽說。明公,今觀陳長文之言,似對孔豫州頗有微詞,然對明公,他又無有親附之意,只是略表歡迎,稍有建言而已。”
許褚然之。
陳群、郭俊的到來,應是在表達兩層意思:你來了,我們歡迎,並且可以提供一定的支援;但前提是你不能跟孔伷、李旻一樣‘蠻橫無禮’。
門外忽有人高聲喊道:“陽城急報!”
許褚屁股剛粘到席子,聞言又站了起來,快步走向帳門口,“何事?”
“回稟將軍,董卓軍兵出轘轅關,分做兩部,正逼近陽城、輪氏二縣!”
“步騎多少?領軍之將是何人?”
“不知!”
“再去探!”
許褚以手按刀,轉身笑道:“諸卿,我等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