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二人是被周喁攔住因而沒見到太守盛憲的,想起那被綁送回吳郡的官吏自稱是周喁門下,其間的含義,不問自通了。
吳郡官吏到廬江徵糧一事,恐怕盛憲並不知情。
周喁是丹陽太守周昕之弟,這中間透露出的資訊捋一捋,大致也可見一斑。
許褚託著腮幫子,自言自語道:“那日遇到吳縣官吏時,張允、謝貞反應不一……張允出自吳郡張氏,傳言盛憲被郡吏架空……”
幾條線索連在一起,許褚這位‘有心人’從中便知曉了貓膩。
周昕的野心不小啊,弟弟周喁在吳郡任曹掾,聯絡吳郡中的望姓士族把盛憲‘束之高閣’,自己在丹陽郡,明目張膽地跟刺史陳溫對著幹。其後當陸康去了豫章,許褚剛到廬江上任,他又想趁許褚人生地不熟的時候挑撥許褚跟陳溫的關係。
如果許褚身邊沒有郭嘉、戲忠這樣的謀士,可能還真著了周昕的道。一個新來的太守,發現自己治下居然有別郡的官吏在徵糧,一怒之下很可能就把火撒到了該郡太守身上。
巧的是吳郡太守盛憲,正是刺史陳溫除了九江太守劉邈以外唯一可以信任的太守,這樣一來,許褚跟陳溫生了嫌隙,周昕坐擁丹陽郡,其弟在吳郡身為兵曹掾掌管一部分兵權,會稽郡又有他的族人以及與他族中交好的黨羽,可以說一旦許褚與陳溫勢不兩立,周昕便有機會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揚州刺史。
可惜周昕沒有算到許褚身邊有這麼幾個出身寒門、聲名不顯的頂級謀士,在還沒到廬江的時候就事先做足了功課,將整個揚州的官場深入剖析。
——走在郡府後院的長廊上,許褚望著滿園別緻的江淮風景,心情微微有些沉重。
“文達、伯敘,你們先去軍營。本部之中,興霸與你二人算是最擅山林水戰的,加緊練兵把。”許褚轉頭對李通、陳恭說道。
二人已經知道許褚重新分配兵員的事,神情興奮地領命而去,本來因為出使吳郡無所建功的陰霾一掃而空。
李通、陳恭走後,郭嘉跨步向前,與許褚並肩道:“主公,周丹陽那邊,或許會有大的動作。”
許褚停下腳步,“奉孝先別說,我來猜猜。”
周喁既然直接把許褚派到吳郡的使者趕了回來,當是不願意讓許褚的人與盛憲有接觸,也非常明顯地透露出敵意來。
許褚的猜測是:周昕大概會一面暗自陳兵於靠近廬江郡的縣中,一面又策動廬江郡的賊寇作亂。
時下大亂畢竟未起,郡與郡之間的互相攻伐應不至於。周昕想要霸臨揚州,目下唯一可行的途徑就是削弱政敵,壯大自己。
兵是肯定要動的,按許褚所想,明裡動的是賊兵,暗裡動的才是丹陽兵。理由也一抓一大把,諸如幫助廬江郡平定盜賊什麼的,只要去想肯定就會有。
郭嘉笑著點點頭,在眼下這個將亂未亂的特殊時期,兵馬進入敵對的郡藉機打壓政敵的事還是有的,遠的不說,陶謙從丹陽徵募走了四千丹陽勁卒,為的什麼?還不是想用兵威壓制住徐州各郡,哪個郡不聽話,他就想出各種名目奪了防務,把該郡至於自己的眼線之下。
然而郭嘉卻道:“理是這個理,但究竟周丹陽會如何做,又非我等能揣測的了。”
想想也是,周昕少遊京師,師事大儒陳藩,肚子裡的墨水還是挺多的。他要對付許褚,而且透過其弟周喁的表明會極其強硬地明著來,肯定已經謀劃完畢,從非常刁鑽、讓許褚意想不到的角度著手。
許褚訕訕而笑,道:“此事還得麻煩奉孝跟志才他們商量出個對策,我去見見主簿謝君,看看能否從他嘴裡套出點乾貨來。”
舍張允去找謝貞,是因為張允如無意外,當是傾向於周昕那邊的人。士族之中,很多時候說不上誰更強誰更弱,會稽周氏不一定就是張允依附的物件,兩者互相利用的可能性更大點。除了張允的張氏,其餘幾家的態度呢?這也是不得不去了解的事,許褚便想著從至少目前來看對周昕不太感冒的謝貞那裡瞭解瞭解吳郡、會稽兩郡計程車族,究竟對揚州各大勢力是個什麼態度。
從郡府後院折出,去往大堂的路上,許褚卻瞥見牽招、史路正在跟一個沒見過的年輕人敘話。
郡中大小掾吏許褚都見過,雖因人多之故沒法一下子把所有人的名字都牢牢記下,但看過去臉不臉熟還是知道的。
悄然走過去,牽招等三個人正聊得火熱。談話的聲音不小,許褚耳力不錯,隔著十幾米也能分辨出他們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