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褚把召郡中諸官吏奏對的時間定在五日後,為了以示鄭重,破例將各縣主官,以及在洧水大營的甘寧也都召回。
除個別如陽城令李旻藉口不來外,都已奉召。
於是這五天裡,不斷有車隊人馬趕到鄢陵縣,那些急於獲知太守新政的在野士人或豪商,也都帶著隨從聞風而到。
一些好事的人,甚至在酒肆中立了盤口,潁川士族與新太守之間的首次博弈,竟被當成賭客們的消遣。
也怪不得這些人,除開戰亂紛爭,潁川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過去的太守陰修跟士族穿同一條褲子,哪會有今日這般好戲看。
鄢陵縣東處,有個老人帶著家人路過潁川,準備返回家鄉陳留郡。這個老人歷經宦海沉浮,名躁海內,最近一次被人誣陷,還是在十二年前,那一次他得罪了五原太守、中常侍王甫的弟弟王原,被迫逃亡吳地。
一躲就是十二年。
十二年的時間,他的女兒早已過了適婚的年紀,對,比那年輕的潁川太守還要大上兩歲。
老人百感交集,亦師亦友的陳太丘不在了,他的孫子陳群知書達理,是罕見的人才……潁川郡治改成了鄢陵縣,聽說那洧水邊上新建了一座軍營……時過境遷,滄海桑田。
老人穿過熱鬧的街道,他的女兒把他從馬車上扶下來。
太守府前站滿了人,一隊士兵披堅執銳,將人流與太守府隔開。
“胡鬧。”老人搖頭。
“父親,不進去麼?”女子戴著面紗,看不清真容。一身素袍,卻遮掩不住曼妙的身姿。
“不了,我們就在門口站一會兒。琰兒,替為父拿個草蓆過來,人老了,站不久。”
老人便在府外鋪上草蓆坐定,女子隨侍身邊,亭亭玉立。
人群側目,正此時前來奏對的官吏陸續來到,又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人人俄冠博帶,盡顯漢官威儀。官吏魚貫而入,有人朝老人的方向看了幾眼。
有點眼熟,卻又想不起是誰。或許是家中長輩的故交好友,此刻也沒時間理會了。
……
……
為什麼這次奏對會弄得滿城風雨?
荀諶坐在諸曹首位,回想剛才府外所見人潮,不由皺起眉頭。不用想,肯定有人在幕後推波助瀾。荀諶自己沒做過,右姓世家裡應該也沒人做過,否則他多少會聽到點風聲。
荀諶抬眼向主位看去,許褚那張似笑非笑的臉映入眼簾……大概就是許褚自己想要擴大事態影響力。
先要議的,自是程陽裡的案子。
因為許褚介入的關係,這件案子的細節已經在郡中傳開,鍾進不敢怠慢,幾天來走訪查證,已有了定案。
許褚的目光一定在鍾進身上,後者便離席而出,向許褚彙報結果。
程陽裡裡民程五,犯殺人罪,當棄市。念其至孝,又是失手錯殺,改為絞刑。
堂中眾人均點頭,鍾進的量刑在法理之內又情有可原,可以說很到位。
許褚不以為然,橫豎都是死,棄市與絞刑有區別麼?歸根結底,他是用後世的眼光看待這個案子,和一貫高高在上計程車族們有本質上的區別。
程五為什麼錯殺死者,直接原因是兩人起了爭執,深層次的原因則是世道讓程五沒了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