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用吉遁入金城後,就跟著城裡埋伏的劉整軍後頭,一直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幕,亦步亦趨。
決堤、水攻,不可一世的蒙古軍簡簡單單輕輕鬆鬆的就被人數佔絕對劣勢的宋軍弄得灰頭土臉,把自喻為當世名將的範用吉看得面如土色。
他在心中暗暗捫心自問,自己處在蒙古軍的位置上,怕還要輸得更慘。
計謀一環扣著一環,環環相接,打得蒙古漢軍透不過氣來,各處兵力調配、埋伏的地點、衝殺的時機,都掌握得分毫不差,遠在山中的長孫弘好像有一雙俯瞰大地的巨眼,把蒙古軍的動向、反應算計掌握得一清二楚,水攻之後的火攻,風向的判斷也是準確及時,令人歎為觀止。
而當宋軍殺出城後,看到那一排拿著長大陌刀的鐵甲重步兵如牆平推的時候,他的心又一次被洗禮,這種原本只能原地緩慢推進的重步兵一般來說面對輕騎兵只有送死的份,但用在宋人手裡,卻是發揮了最大的效能,急於逃走的劉黑馬不得不用輕騎直接衝擊排列整齊的陌刀陣時的慘烈讓範用吉看得心驚肉跳。
“沒有不好用的兵,只有不會用兵的將。”劉整輕描淡寫的話聽得範用吉又驚訝又慚愧,他回頭看看自己的人,再對比一下旁邊的宋軍,無論精氣神還是武器裝備都是高下立判,雲泥之別一樣的差距讓河南兵自行慚愧。
“範大人且隨我殺敵!長孫大人在前方設伏,他面對的是後面的蒙軍大隊,我們這裡只是一點小場面。我們須得努力向前,不可讓別人比了下去。”劉整說著,催馬向前,低沉激昂的牛角號聲裡,海潮樣的宋兵向倉皇而走的劉黑馬衝了過去。
範用吉感慨一聲,搖搖頭,暗暗在肚子裡說了一句:這天下,看來還是宋人的,長孫弘比起襄樊的宋軍來看,要強上很多啊。
隨後他跟在劉整的屁股後頭,率兵猛衝。
河谷中硝煙瀰漫,殺聲震天。
……
而在千里開外的襄陽,則是另一副場景。
河南之戰,因為忽必烈突然殺向漢中方向的緣故,莫名的輕鬆下來。
守在襄樊緊張等待朝廷議和訊息的賈似道,意外的得知蒙古軍掉頭朝西奔去時,興奮得召集幾個黨羽,在自家花廳中就開了一場宴席。
與幾位京湖大佬舉杯相慶,彈冠相賀,共祝又免去了一場橫禍。
“來來來,諸位再與我共飲一杯,此杯有個由頭,叫做穩心酒。”賈似道紅光滿面,端著酒杯的樣子如當年高中登科時一樣高興:“為我大宋京湖一帶數十萬百姓,免去一場刀兵塗炭、人間慘劇而穩心。”
“大人高見吶。”李伯增附和著,舉杯虛碰了一下。
制置使堂吏翁應龍介面獻媚:“蒙古軍退,表面上是要偷襲漢中,實則不然,依屬下看,別有深意!”
眾人聞聲一驚,道:“有何深意?”
翁應龍朝賈似道深深拱手,道:“乃是蒙古人畏懼賈大人威名,唯恐擅攻京湖得不償失,損兵折將不好看,才藉口攻漢中,而掉頭西去,實則害怕我京湖雄兵十萬而已!”
“哈哈哈!”眾人振聲大笑,賈似道樂不可支,指著翁應龍笑道:“好個利嘴,說得虛無縹緲,哪裡聽來的說辭?”
翁應龍臉都不紅一下,媚笑道:“此乃屬下斟酌之後據實而言,哪裡來的虛無?句句是實話。”
眾人又是大笑,賈似道把杯中瓊液一口飲盡,把光光的杯底朝天笑道:“無論實不實,這酒可是實打實的上好女兒紅,滋陰壯陽,好得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