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齊喝乾亮杯,氣氛一片和睦。
酒後落座,李伯增道:“蒙古人西去,漢中料是守不住的,須得提防北虜去而復返,又來襄陽生事。”
賈似道把手連擺,道:“李大人多慮了,如果忽必烈真的要來,早就來了,襄陽地處要衝,南北交匯,要想侵我國土,此地第一要拿下的地方。既然他退走,定是瞧我守備森嚴,不敢造次,何來重來之理?北虜雖然愚鈍,但這些兵法常理也是識得的。”
他把身子朝桌子前傾,神秘的朝門外瞥了一眼,壓低聲調道:“還有,接朝中密信,朝廷與蒙人議和的使者,已經到了西京,兩國議和,為時不遠,等到北虜從漢中回來,合約早已簽訂,我等還發什麼愁呢?”
末尾的愁字,他拖了一個長音,意味悠長,聽得眾人眼前一亮,欣喜之色溢於言表。
李伯增展眉道:“如此大好啊!襄陽無事矣!”
賈似道把身子靠回來,靠在椅背上志得意滿的微笑,醉意與得意交錯,把他的臉上罩上了一層紅暈,只見他摸著下顎處的長鬚緩聲道:“眼前無事,不等於以後無事,襄陽經過孟珙數年耕耘,防備倒是充分,可惜麾下將領並不大堪用,我打算從兩淮調一批軍將過來,那邊都是虎狼之師,歷經許多戰事磨鍊的精銳,調過來可當大用。”
這話是藉著酒意說的,不過說話聽音,桌子上的人可都是沒有喝醉的,一聽就明白,這是賈大人到來之後摸清了水深水淺,要換人上心腹了。
此乃常理,京湖都是孟珙班底,十軍百將都是孟珙一手一腳帶出來的,因孟珙含冤去職總有鳴不平的人,賈似道指揮起來多少有些礙手礙腳,上心腹換下不聽話的,是一個新任制置使常用的手段。
京湖一地雖然臨敵,但油水充沛,朝廷朝這邊砸的軍費銀子是個天文數字,想過來撈錢的軍將大有人在,一些位置更是擠破了頭,不知道賈似道會調誰過來,又會調誰走呢。
一進一出,錢財萬鈞,桌上的人都心知肚明,賈大人這回又要發了。
“應該的、應該的,我們全聽賈大人的。”大家一起表態,暗地裡卻在暗暗盤算,什麼位置可以上自己的人。
賈似道滿意的點頭,朝門外看一看,發覺天色已經昏暗,不知不覺間酒宴到了晚間,就想要吩咐家人掌燈,準備秉燭夜談。
剛呼喚一聲,就見門外匆匆來了一人,不是家人,卻是制置使中值班的書吏。
一般沒有大事,書吏是不敢隨意到賈似道的居所來打擾他的,此刻過來,一定有大事發生了。
賈似道臉色冷了一些,老子在喝酒作樂,你拿公事來煩我作甚?
小吏點頭哈腰,把手裡的一封公文遞進來,賈似道滿臉不高興的開啟,掃了一眼。
滿座的人都在相互說話,碰杯細談,交換著京湖日後的人事變動資訊,為自己的爪牙做鋪墊。
“嘡啷!”
一聲脆響,把大夥的注意力一下吸引過去,聲音如此的突然,讓人們的酒意都醒了幾分。
賈似道已經站了起來,雙手捏著那張紙,面色凝重,剛剛的嬉笑輕鬆不翼而飛,換上了一臉蒼白,連捏著紙的手,都在不自覺的顫抖。
“漢中大捷……忽必烈……生死不明…….”死死盯著公文的賈似道,囁嚅著讀出了幾個字,刀子似的刺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