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蕭站在極高的屋簷上,簷角小獸的雕刻很拙劣,看不出首尾足身,只有一個混沌的樣子,模糊的造型。
遠遠看去,拖屍人在一片空曠的地上停了下來,那裡陳列著幾畝田地,種植著一根根木杆,看起來沒什麼生氣。
拖屍人捏著一把勺子,從桶裡舀出一勺糊狀物,而後順著田埂,慢慢潑灑著。糊狀物在勺子的邊緣留戀,要他用力抖幾下才能抖落。
“用人肉醬澆的地。”冷蕭看了一眼,移開了目光。
這裡的每一間屋子,造型都不一樣,奇形怪狀的,顯得有些詭異。他分不清究竟哪一間是牢房,只從屋簷跳了下去,認準了一個方向,甚至不知道遊獵隊伍在他失去目標之後有沒有改變方向。
他想,要想關押那麼多人,總要一個足夠大的地方。至少許多一看就是民居的小屋子可以直接排除了。
冷蕭就近闖入了一間很大的宅院,看起來是大戶人家,卻也是私宅,官家的宅院總該有些嚴謹的風格,而這個宅院裡,盡是奢靡。
一個穿金戴銀的男人,左擁右抱不止,身側身後還站著數十個女人,只等他需要的時候,任他取用。他的面前擺著雕刻精美的桌子——與簷角的鴟吻雕飾相比,已經算得上精美了。
桌上擺著樣子鮮美的瓜果,冷蕭倒是不曾想到,這樣陰森的地方,也能夠長出這樣美好的瓜果來。
穿金戴銀的男人一口也沒吃,手放在女人身上,也不遊移,像個呆子一樣靜默在華麗的椅子上。
兩個女人坐在男人腿上,一左一右,一個手臂環著男人的脖子,一個手指點在男人的胸膛。男人身側、身後的女人,靜靜侍立在那裡,等待著臨幸,又像在枯等著不會到來的下一秒鐘。
每個人都長著一樣的臉,一樣的體型,一樣的高度,彷彿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個又一個虛假的替身。若非身上的衣物,簡直無法區分。
穿金戴銀的男人脖子僵硬地轉動了一下,篤地停在冷蕭臉上,抬起手指扶正了臉上有些歪斜的眼睛,閃爍著像是黑夜裡貓兒眼裡的光。
“多有打擾,在下告辭。”冷蕭抱拳離去,縱身一躍,就越過了高牆。
穿金戴銀的男人冷眼看著,“咔”的一聲,脖子轉回了原來的位置,看不見雲,看不見日月,只有一片長滿了青苔的老牆,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些什麼。
冷蕭又闖進一間沒那麼華麗的大院,很沒禮貌。或許,敲一輩子門也得不到回應的。
這是一家酒館,外面確實有個招牌,已經佈滿厚厚一層灰塵,看起來牌匾和牆面之間的厚度區別已經被灰塵給填平了,不知一同歷經了多少個春秋。
這樣的木頭裡,或許生不出蛀蟲了吧。
大堂裡三兩個酒客,伏在桌子上都睡得很沉,像死了一樣。角落裡,小二佔據著一張空桌,一圈一圈擦拭著手裡的酒杯。
進門左手側,門背後的陰影裡,掌櫃有一下沒一下的撥打著算盤,如果不是這突兀的聲音,冷蕭一時還不會發現。
他剛走近的時候,小二和掌櫃齊齊抬起了頭,長久的低頭讓他們的脖子變得很僵硬,發出斷裂的聲音,令人十分擔憂他們的脖子。
小二站起身朝著冷蕭走來,動作不快不慢,與一個平常人沒什麼兩樣。
冷蕭指間捏著一枚靈石,說道:“敢問,用這一枚靈石,可能換一壺酒喝?”
小二在冷蕭身前五步遠站定,把手伸得筆直,手指幾乎戳在冷蕭胸口。冷蕭將靈石放在小二手心,小二將手收緊,轉身走進了側面簾子裡,乾巴巴留下一句“稍等”。
簾子輕微的擺動還沒有完全停下來,小二又掀開簾子,手裡提著一壺酒,壺嘴上扣著一個小小的杯子。
冷蕭接過酒壺,尋了張空桌,倒上一杯,卻沒有喝。酒館裡十分昏暗,不知掌櫃怎麼想的,在小二拿酒的時候,把窗戶都放了下來,裡面徹底黑成了夜裡。
冷蕭又摸出兩枚靈石,擺在桌子上。即便沒有一絲光亮,它也在散發著朦朦朧朧的光。
小二已經在桌子前站定。
冷蕭張口問道:“這裡關押犯人的地方在哪裡?”
小二的眼睛始終直勾勾落在靈石上,卻沒有什麼神采,像是在發呆。聽到冷蕭的問題,他幾乎同時將手臂伸得筆直,指了一個方向。
冷蕭順著他的手臂看了一眼,與此前遊獵隊伍離去的方向有些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