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任宗主之位後,楚天闊並未為難冷蕭等人,反是恪盡職守,規劃著招收新弟子的事宜。總要有新鮮血脈,宗門才能一點點積蓄起來,否則只靠碩果僅存的這些人,難免顯得蕭索。
藥山已經不像藥山,光禿禿的一片,與其他山峰沒有什麼兩樣了。所有種植的靈藥不是被採摘了就是被糟踐了,沒有留下一株。
不管此山多落寞,終究是一份歸宿。
謝雲磊前去忙活新人試煉的事宜去了,藥山之上也顯得空蕩。
山巔之上,冷蕭和寒月相依而坐,乘著微風。寒月唇角洋溢著恬淡的笑容,於她而言,這麼多年,笑一直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少有觸及,今天卻整個豁出去了。
冷蕭神色複雜,心中卻有些迷茫。他不明白,究竟什麼是愛。接受寒月之後,與接受寒月之前,其實他的內心從來沒有過變化。
他會擔心寒月,會以命救她,可換做了時靈曦,換做仇雁笙,他也會那樣做的。那麼,寒月於他而言,究竟是愛人,還是摯友?
“師姐,你記得那個名字嗎——姚心雨。”冷蕭輕聲說著。
寒月抬頭望著冷蕭側臉,眼神有些迷離,不知聽沒聽見。她從來都是一個理智的人,冷靜的人,此刻卻不理智了,也不冷靜了。她只凝望著冷蕭,思緒彷彿停止了運轉,呢喃一聲:“誰呀?”
冷蕭輕聲嘆息:“我所深愛的人呀。”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寒月身子顫抖了一下,直起身子,離開了他的肩膀,說道:“她……”
“她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寒月愣了愣,不知該說什麼,只怔怔看著冷蕭,問道:“那我呢?”
冷蕭看向她。
“你有沒有深愛過我?”寒月問。
她的眸子裡帶著希冀,帶著閃閃的星點,得到的只是深夜一般的寂靜與沉默。許久,冷蕭才說道:“我不知道。至少,你是一個對我而言極重要的人。”
寒月用力偎進冷蕭懷裡,僅僅抱著冷蕭的手臂,如夢囈般說著:“足夠了,不管你是否深愛著我,我始終深愛著你。”
二人什麼都沒有做,只靜靜相伴了幾個時辰,太陽也漸漸沉了,寒月才戀戀不捨的離去。
冷蕭轉過身,目光落在一塊石頭後面。石頭不高,不大,卻也能藏下一個人來。他沒有逼視,沒有呵斥,只柔和地望著。
時靈曦彷彿能夠感受到冷蕭的目光,硬著頭皮從後面走出來,低頭認錯:“師傅,對不起。”
冷蕭緩緩走近,時靈曦身子輕輕顫抖起來,長長的睫毛柔弱的跳動著,想要靠近,卻不自禁往後退去。
冷蕭說道:“為何要說對不起?”
時靈曦嚅囁不語,許久才含糊的說了一句:“弟子不是有意窺視,只是怕貿然現身離去會打擾了師傅……”
冷蕭淺笑一聲,毫無責怪的意思:“無妨,你對為師來說,也是極重要的人啊。別忘了,我不只是你的師傅,也是你的蕭大叔。”
他說著,搖著頭,帶著幾分孤寂,漸行漸遠。時靈曦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忽然一陣刺痛,緊緊握著脖子上的吊墜。
她快步跟了上去,站在冷蕭身邊:“師傅,我陪你一起走走吧。”
“不必了,早些休息吧,若精力充沛,便去修煉。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冷蕭如是說著,便如他,數十年如一日,早起迎著朝陽吸納紫氣,從未改變過。時靈曦回去了自己的小屋,他則往遠處走著,心中思緒萬千,紛雜不已。茫然的想著,其實有時候,他對這天下也並不如何在意,或許臨時起意去謀奪它,只是為了讓自己有一個目標,有一件事可以去做。
夜色裡,天空突然劃過一道黑影。月亮並不太明朗,卻也能照亮一寸三分大地,叫冷蕭看了個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