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蕭抬手一招,便有數十陰陽鬼聚攏而來,藏於他衣袖間。做完此舉,再不停留。
直走到雲蠻地樓牌之前,也並未見到那白髮青年。冷蕭面目已變了回來,匆忙前往飄雪峰與蒼鸞族,將九鼎界與白髮青年之事早早告知,若有變故,他們也可早有準備。
此後,冷蕭便取出玉舟,往東域趕去。身在凡間界,任憑南宮恪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再追來。
蠻域尚且安然,可說淨地。各族之中有爭鬥廝殺,也都是蠻族的生存法則,無數年來沒有變化。
而外界,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太平盛世不再,邪魔外道猖獗。正道宗門式微,難解蒼生之劫。
數日之後,趕到東域。黃沙漫漫之地,無端生出了斑斑綠洲,看起來倒有幾分美麗,可若上了天,心中便只有膽寒。
這斑斑綠洲嵌在沙漠上,就如同人身上冒出了片片屍斑。
時靈曦的傳音符已聯絡不上,冷蕭只得往來路趕去。
流沙冢內,早已變了一番模樣。非是悽慘,而是更為繁盛。一切如常,只是他曾住停留過的兩家酒館與客棧,都變幻了樣子。
顯然,是被旁人佔了地盤,新建了場子。
冷蕭坐在舊日酒館之中,小二笑臉逢迎了上來,卻也不是當日那小二了。
酒菜上齊之後,冷蕭拍出兩枚靈晶,便問道:“小二可否與某聊上兩句?”
莫說酒客不多,變得客滿活忙稍稍怠慢又有何妨?只見小二手指一晃,靈晶便沒了去向。他謙卑站在一旁,說道:“客官且問,小的知無不言!”
“二十七日前,此地之事,細細道來。”
小二一聽,頓時來了勁頭,當忙說道:“客官可是指那三大毒修之戰?這可是問對人了,小人當時就在邊上看著,那風颳在臉上,就跟刀子似的!”
小二越說越是興奮,便如親自打了一場一般。語速很快,說得也細,連每個人的面部表情都表述了出來。
最終,養花郎方浪雙拳難敵四手,寧死不願成澹臺陰陽的養料,自爆而亡。
“古有夸父逐日,失水而亡,身化大山,手杖化作鄧林。方浪雖為一介毒修,自爆之後靈氣之雨下了三天三夜,遍佈東域。這黃沙漫天之地,如今也多了幾分綠意。”
小二言語間,頗有些感慨方浪人之將死,心中也善的意味,死後也算造福了東域百姓。
冷蕭忽然問道:“方浪自爆之後,澹臺陰陽是否依然攫取了大部分靈氣?”
小二一頓,點頭道:“正是。”
冷蕭再問:“鷹翎地盤在何處?”
忽然有此轉折,小二險沒轉過彎來,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也指了一個方向,明明白白的告知了一句。
結了酒錢,臨行前,冷蕭才淡淡說道:“方浪雖死,卻也要拉著整個東域的百姓一道陪葬。那三天三夜靈雨之滋味,想必你也明明白白地嘗過了。”
小二愣神,再看已無冷蕭蹤影,只耳邊飄來一句:“人總該信奉一句話,天上不會掉餡餅,天下無免費的午餐。”
事不關己,自然心中無憂。事若關己,心便也亂了。冷蕭聲音不輕不重,但凡有意窺聽之人,自能入耳。
頓時有人大罵:“腌臢夯貨,休要在老子面前裝神弄鬼,一看便是江湖騙子。”
“江湖騙子視財如命,可不會為了幾條人盡皆知的訊息而撒出兩枚靈晶。”
有人替搖頭一嘆:“世上有聰明人,有愚昧子;有先知者,有後覺人。有時候,後知後覺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心寬神自在。”
方才怒罵之人一時更怒:“你與那人莫不是一夥的,在這打什麼機鋒?”
“病入膏肓不自知,還當一朝得造化。可悲,可悲。”
那人結了酒錢,搖頭離去。怒罵之人慾阻,卻連他衣襟也未曾碰到,便飛了出去,撞斷了一張桌椅。
而那人桌上,則因此而多了幾枚靈石,似貼了桌椅的錢。
怒罵之人已面色慘白,並非羞惱,而是忽然想到,如此強者,又何必與他多費唇舌?
連忙內視,細細查探,片刻後,面色更白,五臟六腑,奇經八脈,果如那人所說,病入膏肓,毒入骨髓!
再抬眼望,酒館之中,連小二在內,十人有九人皆是如此,面白如紙,了無生趣,如忽然間失了魂。
那人留下的酒錢還躺在桌上,若換作平日裡,有此時機,早有無底線之人摸了逃去,而今日,卻是無人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