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新常渾身一震,仔細瞧了冷蕭幾眼,可如何也認不出眼前何人。登時便將身子壓得極低,險些疊了上去。倘若冷蕭再強勢一些,或許他此刻已跪在了地上。
他忙道:“不知二位少俠為何而來,倘若老夫有何得罪之處,還望勿怪。”
冷蕭輕嘆一聲,眼神之中透出幾分悲哀。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大黃大白二總崛起已有十幾年,可說長松派十幾年前便沒落了。
“可還記得,十多年前,夜魅森林,幻靈狐。”
被冷蕭一點,關新常先是眼神迷茫,思索了一陣,忽而猛然抬頭,細細端詳著冷蕭,算了算年頭,張口結舌道:“少俠是當年那前輩身邊之人?”
即便得知冷蕭身份,關新常依舊小心翼翼的詢問是否有得罪之處,見冷蕭並無惡意,才欣然將二人迎回宗門。
所謂宗門,不過是窩在一個小山溝裡,弟子寥寥千餘人,房舍簡陋,不過拾幾塊木頭隨意搭建。
有不少弟子帶著傷勢,或靠著房屋、樹幹,或躺到在地,叫嫩草拂過側臉。見關新常歸來,不由神色微詫。望向冷蕭,有人問道:“宗主,這位可是郎中?”
他這一問,關新常神色頓時冷厲,斥責道:“住口,休得無禮!還不見過先生!”
長松派門下弟子,不知冷蕭何等身份,可能夠讓關新常都這般恭敬,不敢有絲毫遲疑,連忙喚了一聲“先生”。
關新常搓著雙手,訕笑一聲:“門中簡陋,招待不周之處,先生見諒。”
喚一聲少俠,顯得自己太過卑微,又生分,關新常便改了口,喚了先生。
他吩咐弟子端上桌椅瓜果,便在樹蔭之下置辦了起來。
冷蕭打斷他忙碌,取出一些丹藥,鋪了一桌,說道:“療傷藥物,先給弟子上了藥再論其他。”
方才林中相遇,或是為了買藥,或是為了採藥,想必關新常正是為了藥物而離宗,卻因冷蕭而擱置。
自有弟子取過丹藥,匆匆而去。身後忽而傳來驚呼:“莫……莫塗!”
一弟子取了一抹膏狀物,正要給傷者上藥,傷者忽然驚叫道:“只輕嗅一口,便止了疼痛。如此妙藥,莫浪費在某身上。皮肉之傷,忍幾天便也愈了,先給眾師弟上藥。”
至來時起,便只見關新常一人。當年身為太上長老的雷文耀與宗主劉禾關,都不曾現身。不過雀巢之地,一眼望去,再無餘處,已無需過問。
“長松派因何淪落至此?”
關新常一時緘默,忽然苦笑道:“先生有心,老夫多謝。能維持現狀,老夫以心滿意足,還請先生莫要再過問了。”
見關新常搖頭,冷蕭深知,這其中因果,必定比他所想的還要複雜。
刀劍江湖,由鐵血染就。時刻有人生死,有宗門更迭,有國更替,不過是常有之事。可關新常的神色,顯然非同尋常。
未幾,山溝之外忽雜音傳來,乃人交談之聲。此中話語交織,不屑有之,不耐有之,淡漠有之,只片刻,便已將出口堵住。
關新常沉聲道了一句:“還請先生稍坐,老夫招待不周,先生見諒!”
言罷,便將他閃身向外走去,一手不覺間攀上了劍柄。
“修煉之事,莫要懈怠。逆水行舟,少息必爭,不進則退。”
冷蕭告誡一句,時靈曦遂盤坐在原地,閉目修煉起來,外界之事,不聞於耳。冷蕭便隨關新常而去,腳步輕緩,綴在幾丈之外。
長松派落魄至此,旁人卻還不願放過。有身著褐色衣衫之人趾高氣揚立在山溝外,睥睨著關新常。
有為首老者淡笑道:“關兄,當年你長松派欺壓我野貓宗之時,可曾料到會有今日?”
關新常臉色鐵青,語氣已是外強中乾。頗無可奈何的說道:“我長松派山門、底蘊已盡歸你野貓你,你還待如何?世事必爭,既已爭到,何必趕盡殺絕?”
褐衣老者驟然仰天大笑,笑足半晌,又輕嘆一聲,說道:“關兄,你我兩派,終究不過是小仇小怨,並非深仇大恨,野某又何必花這般力氣來行此有違人道之事?”
“只怪關兄惹了不該惹的人。仔細想想,近日可有得罪何人,時隔多年,那位竟再次現身,下令滅你滿門。”
褐衣老者話音一落,驀然欺身而上,拍出一掌。關新常當即兩腿一邁,姿勢穩健,卻被褐衣老者擊退十餘掌,內息不穩,氣血翻湧。
“時隔多年,關兄修為不進反退,著實令人失望。”
言語間,他從背後抽出一柄赤色長刀,威勢不凡,竟是四品靈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