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天下,仍有一地方醫術令人信服,除靈雀谷之外,無有二者。
林熙看畢,直言道:“你如今死氣纏身,若要重塑肉身不難,只是肉身至多一年半載,便又會被死氣侵蝕,腐爛。縱是傾盡谷中靈根,也難以維持幾年。”
見冷蕭神色平靜,她微微搖頭,繼續說道:“事有利弊,福禍相依。死氣雖叫你無法重塑肉身,卻也壓制了鬼面蛛毒。倘若死氣一直如此增長下去,鬼面蛛毒便會被無限期壓制。當然,到最後,你便會完全淪為鬼修。”
即便冷蕭拒絕,林熙依舊替冷蕭煉製了一具肉身,今後事,不得知,一年內,可無恙。
“若能尋得對症仙根,鬼面蛛毒可解,死氣可化。”
說來不過區區二字,可要行來,何其之難?這世間有無仙根尚不得而知。靈雀谷雖正有兩株仙根,卻都是封存了千百年的殘次,且不對症。
冷蕭手指一轉,玉瓶便鋪了滿地。林熙一看,神色一動,手指輕捻,說道:“惘心液?”
惘心液不足以叫她如此吃驚,可足數十萬滴惘心液,便不得不叫她吃驚了。有人獲得,便要有人失去。
這段時日,林熙時常在外,不遺餘力收集惘心液,亦不知懲治了多少惡徒。算上冷蕭送來的這些,靈雀谷便可走上一個新的巔峰了。
原不知這十萬人份的惘心液該向何處尋,未想到最後,還是從青痕宗弟子身上而來。
離開靈雀谷後,才半日,冷蕭忽然調轉方向,朝一荒野而去。還相隔數百里,他便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死氣波動,有如青煙之上天幕,無處逃藏。
被死氣侵蝕後,令他對死氣的感知也變得格外強烈。
他捲起時靈曦,迅速靠近。身旁樹木以極快速度往後退去,模糊而重複。
片刻後,放眼望去。那死氣源頭,是一紅髮老者。洪成武。
洪成武手中提著一奄奄一息之人,那人面相三十上下,修行之人,具體年歲已不可計,也無人在意。只如此面相一人,樣貌生得一般,此刻血肉模糊,顯得慘淡不已。
一抹驚色在洪成武面上浮現,冷蕭出現之時,他沒有半分察覺。等察覺後,冷蕭已經站在他身後。見是冷蕭,他才提起的警惕又放下,心中無形之間已不將冷蕭當做敵人——至少不是一出手便生死相逼的死敵。
他當著冷蕭面,張口一攝,手中人便劇烈顫抖起來,潺潺精氣從天靈溢位,被洪成武生生吞噬。只等那人兩眼一翻,堪要死去之時,洪成武手指一鬆,將之丟棄。
“老夫口腹之慾起,逮只小妖嚐嚐鮮,冷小友不會也要插手吧?”
那人已難維持人形,無意識間變作一隻鼠狼之物,樣貌如鼠,大小如狼,一口牙齒尖利,被洪成武一腳踢碎了大半。
“前輩輕便。”
洪成武一掌將此妖修擊斃,吞了最後一縷精氣,忽然嘖然道:“還真是稀奇,如此冷漠之語,竟從你口中說出。”
“前輩說笑,冷某又並非聖人,可笑仁慈,也並非時時有之。”
洪成武搖頭晃腦,忽然兩眼一眯:“一隻小妖耳,或生或死,不足為論。刀是冷小友,怎的也淪落到這般天地,莫不是月前青痕宗遭難,你恰巧成了那倒黴鬼之一?”
他肆意笑著,似乎忘卻了修為尚不及冷蕭,笑聲瘋狂之極。可從他口中,冷蕭並未聽出譏諷,嘲笑,反是有一絲淡淡的悲哀。
冷蕭同樣笑了一下,說道:“有何可笑,多少人身死,多少人神智泯滅,冷某尚能苟活,又有何可不知足。”
洪成武笑聲戛然而止,尖銳的笑了兩聲:“正是,尚能苟活,還有何不知足?”他話鋒一轉,“冷小友一身死氣,可比老夫更甚,待你鬼修之身不可逆之時,老夫可要好好瞧瞧你還能如何苟活!”
他轉身離去,笑聲傳了一路,在林間迴盪,久久不散。他離去時,有一句話傳入冷蕭耳中。
冷蕭才知,當日時耀離開青痕宗之後,便遭人伏擊,慘淡離去,生死不知,連回眸井心也被人奪了去。至於是何方神聖所為,怎麼傳的都有,哪個是真,便無人可知了。
“不必擔憂,五大分神也未能將時妖王留下,普天之下,能叫他飲恨之人,難尋。”
時靈曦只是搖頭,不知心中想法。那地上死去之人,則被人遺忘在角落,無人在意。或許自生來起,便是走向一個被世界所遺忘的命運。人總是竭力在世上留下些什麼,可真正能留下痕跡之人,寥寥無幾。
此是時靈曦首次前往蠻域,沉默間又有些新奇,不論是語言或是民風或是修煉體系,都與五域甚至妖域有本質的差異。
二人走得極快,途中有遇到蠻族之人,尚且來不及有所行動,便沒了二人蹤影,最後只餘一副見鬼板的神情。